缘求何物

龙和

……伤我族人……别跑！……！

龙和

怎么又到了这里……

龙和

我被方才那股力量伤到了？可那不是梦么……梦境也能带来死兆？

龙和

那上次我忽然离开这里，是因为岐下救了我？

龙和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

——等一下！

龙和

咦？我怎么又变回来了？莫非是因为那力量其实来自于岐下，并非我自身之力？

龙和

………………

龙和

唉……既来之则……

龙和郁闷地挠了挠头，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山门，想起此前被岐下打断之事，索性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山门大喊起来——

龙和

前辈——

四周一片静悄悄，没有回应。

龙和

前辈——！！！！

一阵罡风正冲着龙和面门打来，龙和一个后翻，险险躲过。

龙和

前辈！！

伴随着她的叫嚷，山门内中心水泉的石柱上浮现出一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斗笠、黑色的斗篷、还有那仿佛刚睡醒般不耐烦、沙哑的嗓音……

守境人

往来境不得喧哗，何人……

守境人

……怎么又是你。

守境人

你怎么还没被那烈火炼成烤鱼干。

龙和早已知晓守境人脾气古怪，本不欲与之多说，也劝诫自己“这次”一定要平心静气地向他求解，
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竖起眉毛，发尾也燎起火焰。

下一秒，龙和就被无形的力量拎起来，守境人挥挥手，龙和就落入了中心的泉眼处。

充盈的灵力将她包裹起来，那一团小火苗也被浇灭了。

守境人

自己泡着吧，我回去睡觉了。

龙和

等一下前辈！我有一个问题！

守境人

……………………

守境人眉心一跳。

守境人

这次当真是“一”个问题？

龙和

唔……三个吧。

守境人

还讨价还价上了，小红鱼，不怕我吞了你？

龙和

您不是说过此处乃“天道栖息”之所，凡四海生灵皆受庇护，去往应去之处不得扰，前辈既是这往来境守境人，自然也会遵守这里的规矩吧。

守境人

我说过么？

守境人盘坐在柱子上，一手撑上下颌，不可一世地看向脚下的龙和，一副完全不认账的架势。

守境人

你怎知这规矩不是你爷爷我定下的？

龙和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可泉水让她浑身轻盈了许多。
深知自己已经恢复，不久便会离开这里，她决定暂且忍下，先问出思考良久的问题。

龙和

前辈，应该不是每个“濒死”的生灵都会来这泉水走上一遭又一遭，您再挨个把他们送回去吧。

守境人

你说呢？我很闲？还是你以为这往来境是你族中后院说来便能来？

话虽如此，守境人却打了个哈欠，像是的确无所事事。

龙和

那我这是……？

守境人侧头，嘴角隐含嘲讽的笑意，龙和看到她从未进入过的深处忽然水幕大盛。

守境人

说明天道老儿不放你死呗。

像是想起了什么，守境人手扶上帽檐。

守境人

小红鱼，你命不错，和这破地方“有缘”。

守境人

还有所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龙和听出了一点咬牙切齿，但脾气却不是冲着自己。
下一秒，她看到守境人的身上隐隐有纹路浮现，很快又暗下去。

龙和

有缘……有所求？

守境人

说吧，所求为何，看我心情好说不准还愿意助你一把，比如……

守境人

把你从那炼火里捞出来，省得真变成鱼干。

龙和

不劳前辈费心，我已经出来了。

守境人

出来了？

守境人终于提起了点兴趣，支起身打量着面前的龙和。

守境人

怎么出来的？出来了怎么还能又受伤来这里？

龙和

家人寻到我，并将力量分给我助我出炼狱的。

守境人

…………

龙和

至于为何受伤……前辈，梦里受伤也会来这里么？

守境人

不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守境人已经又坐了回去，隐隐藏在周围不间断的水汽中。

守境人

你的所求并不是出那破火海，自己好好想想。

守境人

去。

龙和

诶等等——

守境人掌风一挥，龙和便快速倒退着一路向着大门飘去，风动间，她第一次看见厚重的斗笠下，仿佛野兽的眼睛。

龙和

……？？

龙和

等一下！敢问我所求究竟是——

龙和猛地睁眼，四周却只有祥和宁静的海水。

她既不在无底渊，也不在那个遍地同族尸骨的噩梦之中，倒像是……
回到了此前与岐下一同路过的遗迹。

对了，还有岐下！

龙和

岐下？

无人应答。

龙和

人跑去哪了……

连着两次大喊着醒来的体验并不怎么好，龙和只觉头都有些痛了。她忍不住揉起额角。

龙和

……………………

龙和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龙和

变回来了……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岐下。

龙和咬了咬牙，当即翻身站起，四下走动、查看起来。

龙和

现在看来，这处遗迹好像并不普通，这上面的纹路……好生奇怪，是什么没落的族群么？好像和祭坛上的有些……

龙和

总不会真的又让岐下撞上一处吧？

龙和

嗯？

龙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灵力波动，她忙迈步前去探查。

岐下

呜……………………

龙和

！！岐下？？

岐下

……姐……别过来……

只见岐下被几根漆黑如墨的锁链牢牢束缚，双眼紧闭，大颗大颗的汗水自他身上不断滚落。

龙和

滚开！

龙和扬起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焰，向着岐下靠近。

只是还未等她走到近旁，那几根锁链便像是有灵识一般飞速缩进了岐下的身体，看得龙和又气又恼。

失去了锁链支撑的岐下，立马向前倾倒。
龙和赶忙扶住他。

龙和

你怎么回事？！受伤了？还是我睡着的时候有人袭击？！

岐下

唔……

岐下勉强抬手，推开龙和。

岐下

没事……一时……一时灵力失控……而已。

龙和

为什么失控，因为无底渊？还是……
岐下，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化龙一说当真没骗我？
金鳞族在化龙前根本不可能迎来身体的成——

龙和

？？！！

龙和一把捧上岐下的脸，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又强硬地将他的头左摆右摆，恨不得直接撬开检查一番。

龙和

龙纹和龙角都看不出踪迹，但你身上鳞片愈发明显，体温过低，岐下，你在哪里撞上的化龙之所？

岐下

我……我救你前，曾误入金鳞池。

龙和

你是说族中那处废弃已久的祭祀之地？你去那里干嘛？

岐下

……我回来时，看到的依然是离开时那副样子……
祭坛坍塌，住所荒废，你不知所踪……
可金鳞池旁露出了一角符文。

岐下

它看起来……好像才是真正的“化龙之地”。

龙和

什么？可是金鳞族数个纪元以来一直都将供奉琉璃珠的祭坛作为化龙之所……

岐下

所以我们才一直无法化龙吧。

岐下淡淡地说。

龙和

那你这又是？

岐下

那处祭坛法纹并不完整，我救你心切，无法等它修复完成，便强行中断……

龙和

胡闹！

龙和竖着眉毛。

龙和

那烈火多烧几天又会怎样，我又死不了，你怎么——

龙和

……

龙和像小时候一样拍上岐下的背，手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力燃烧传来阵阵暖意，让岐下稍微舒服了些。

龙和

明天我们就出发。

岐下

啊？去哪儿？

岐下懵了。

龙和

回族里，去问长老们化龙还有什么办法。

龙和

岐下，我一定会助你完成仪式。

龙和

等有机会我或许还可以……

岐下

什么？

龙和

……

龙和

没事。好些了么，我去寻些吃食来，在这里乖乖等我。

龙和足下生火一般快步走开，可没几步她便骤然停下，
复又折返，掐诀念咒，在岐下身边套上一层又一层高度不一的火墙。
直到垒到一人多高，她才满意地离开了。

……………………

龙和睁开眼，看向四周的无边黑色，这次没再惊讶。

龙和

果然一到入夜睡下，便会堕入这场“梦境”。

龙和调运灵力，向四周探查了一番。
……这里的气息和无底渊似乎有着几分相似。

她轻声叹了口气，运气于掌，摆出迎战的架势，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一边往外走。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看见那满地的同族尸骨，龙和还是忍不住心神一颤。

龙晴

姐姐……

龙和猛地回头。“龙晴”正站在她背后，神色慌张。

龙晴

姐姐，我们快跑，有人在追我们，族人……好多族人都……

龙和并不言语，一把拉上龙晴，便向着“梦境”的边际奔跑。

龙晴

姐姐你怎么……长大了？

龙和

我……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将龙晴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龙晴

龙和姐姐，你化龙了么？我也可以么……我想化龙，不用再这样逃跑，可以保护族人，保护你们……

龙晴

琉璃珠会回应我么？

龙和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等我找到你，我们一起研究化龙之法！

龙晴

太好了……姐姐，你从前对化龙从不上心，那我们一起——

龙和

小心！

她扬起手，可手中并无火焰飞出。

龙和一愣，当即从腰上解下许久没用的武器“阙龙刃”，往自己手上一划。

血液飞溅，烈火顿生，终是将飞空而至的利刃打落。

龙和

就算是梦里，也休想伤害我妹妹！与我一战！

回应龙和的，是无数飞驰而至的黑色利刃。

龙晴

……姐姐！

龙晴

没事，你姐姐我厉害着，还有他人照拂，死不了！

龙和将龙晴拉至身后，自己向着那铺天盖地的利刃而去。

………………

龙和

……………………………………

同样不意外。
龙和揉着自己的脖颈要害之处，脑内复盘起方才自己是怎么被黑色利刃割断了喉咙。

也许是复盘之事占据了她太多心神，这一次，她忘记呼喊守境人前辈。
正因如此，倒是给她听到了些平常从未听到的声响。

守境人

臭老道……困你爷爷我在这……

守境人

来打架啊！

守境人

我要是赢了你……你就把这些破烂收回去……！

守境人

……五十一个纪元……别让我找到你……必抽筋剥骨……

龙和

？

龙和不由地靠近了一些，可山门内已然没了声音。

直至——

守境人

不是刚把你送走？？

守境人的身影终于浮现。

龙和

前辈！

今天的守境人好像不太一样，但是龙和已经没心情关心。

守境人

急什么，你死不了，去泡水——

龙和

前辈！你知道化龙之法么！

掷地有声的声音，让往来境忽然整个安静下来。

守境人

……化龙？

守境人咀嚼着这两个字。

守境人

你想化龙？

龙和

不是，但我想知道金鳞族化龙之法，请前辈指点！

守境人死死盯着龙和。

守境人

你是金鳞族。

龙和

正是。

守境人

你们族多少个纪元轮回都再无人化龙，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守境人

这就是你心中贪欲？你们族本事不怎么样，一个个又软弱怕事，做梦倒是敢得很。

龙和

我需要这个方法助——

守境人

别浪费口舌了小丫头，你不过也是怀着贪嗔痴找上门的“废材”罢了。

守境人

化龙之法？哈哈哈，老子当然知道。

守境人将手伸出，随着他掌心一翻，这秘境中的灵压陡然升高，直叫天地变色，风云突起。

龙和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压得喘不过气，毫无防备地跪了下去。
等她勉力直起身时，守境人的手上多了个流光溢彩的宝珠。

即便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法器，龙和也能感受到其中磅礴汹涌之力。

守境人

这是“龙珠”。

龙和

！！！

守境人

有了它你们就能化龙。

闻言，龙和并未露出狂喜渴求之色，反而抿起嘴。

龙和

前辈有何条件？

守境人

条件？哈哈哈哈哈哈，我需与你讲条件？

守境人

不过好啊，小丫头，正好我骨头痒得很。

守境人

你打赢我，我便给你。你若想要，这往来境都可以给你。

龙和

………………

龙和看着守境人未及眼底的笑容，思索片刻，明知自己绝无胜算，依然取出了腰上的阙龙刃。

那双赤色的眸子明亮得一如往常。

龙和

好，请前辈出招。

（回忆开始）

？？？

喂！臭老道，出来打架！

（回忆结束）

守境人

…………………………

守境人

不知天高地厚。

守境人忽然收起了攻击的架势。

守境人

你并非真身，灵体被一吹就散，如此打不得。

守境人

你得真身寻过来，赢了我，才算作数。

龙和

真身？

龙和一愣。

龙和

我要怎么找来这里？

守境人

你既为有缘人，自然可来。

龙和

……

龙和

好，我与前辈约定，我会带着弟弟前来往来境求得化龙之缘，届时定与前辈一战。

守境人

？

守境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原来你贪欲竟还带着别人。

守境人

带着他你可找不来。

龙和

为什么？这往来境还有这等道理？

守境人

道理？

守境人坏笑着。

守境人

这破地方最是不跟你讲道理……

守境人

丫头，这条路，有旁人可不行，问道之路岂可与他人同行。

守境人

扔了你那弟弟，要是舍不得，你便等他寿数尽后再来遂愿。

守境人

这往来境要的，向来都是无牵无挂的孤家寡人，要么你干脆杀了你的族人——

龙和

不可能。

龙和周身生火。数个火球直击守境人面门——当然，一个也没打中就是了。

守境人非但不生气，反而拍了拍手。

守境人

哪里学的？

龙和

无底渊那堆火里。

龙和深吸口气。

龙和

我知此处并非什么邪门歪道之地，前辈的话也不可尽信，但要我放弃他们……

龙和

绝无可能。

龙和

……

守境人

若无路可走呢。

龙和

那我便亲手烧出条路。

守境人

那我便等着你上门来抢，丫头，希望你有命活着抢走它。

守境人

现在，滚出去。

大风吹过，龙和第一次看见斗笠下的脸。

……好像还有一对毛绒绒的兽耳？

龙和

啊啊气死我了！要不是真的打不过我岂会由他胡说！！！！

岐下

……姐、姐姐？

岐下端着吃食，一脸诧异地坐在龙和近旁。今天他的状态也不算太好，但是好像比往日多了点精神。

岐下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龙和

岂是噩梦那么简单的东西！

龙和

岐下！

岐下

在？！

岐下下意识立正，手里的水明角儿都差点掉了。下一秒，龙和的手便摸上他的头。

龙和

果然角不可能睡一觉便长出来。

岐下

那是当然……

看着岐下无奈的神情，龙和却丝毫不气馁。

龙和

岐下，我带你去找龙珠。

岐下

啊？

龙和

我知道有一处秘境，名叫往来境，那里有龙珠，我们拿到它，你定可以化龙！

岐下

……什么？

岐下愣在原地。

岐下

什么往来境，什么秘境，什么龙珠，这世上的龙不是早就成了传说，哪里来的龙珠——呜！！！

两根墨黑的锁链蓦然窜出，直插他的两肋。

龙和

岐下！岐下！你没事吧！我来助你稳定心神！

岐下

……

岐下

……

岐下

………………

岐下的手轻轻搭上了龙和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龙和觉得岐下的手比往日冷了不少。

岐下

好啊。

龙和

你说什么？

岐下

我说好啊，姐姐带我去抢龙珠。

岐下

有了它，我们就都可以化龙了。

岐下

金鳞族也有希望了。

龙和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还是点头。

龙和

对，金鳞族有了真正的化龙之法，定能从纪元更迭中存续，龙晴也不必日日思忧，到那时，咱们三个又可以一起玩了。

岐下

……那真是，太好了。

龙和

……………………

（回忆开始）

守境人

丫头，这条路，有旁人可不行，问道之路岂可与他人同行。

（回忆结束）

龙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换了话头。

龙和

不过我也说不准它在哪，我们出发找找。

龙和

我一定会为你解困。

岐下

……好啊。

岐下

谢谢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