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缺

“怎么样怎么样？”
“偷偷瞄了一眼没好意思多瞅，但两个人都长得挺好看的！”
“谁问你这个了，和无咎长得像不像？”
“五官倒是看不出来，但是耳朵上都长着翅膀，起码也算是鸟类，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目前好像还没听说过有类似的异世界人，天呐啾啾的身世总算要解开了么，我怎么还有点激动！”
“哎，难道说无咎也能变成那样么！哇有点想象不出来……”
“嘘，你们小点声！”
……
门外的声音一句句传进会客室，北洛暗暗地叹了口气，紫都倒是神情自若，伸出手向面前的两人介绍。
“这是森罗一种名为花茶的饮品，两位请用。”
“此番我们来得突然，给各位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初到异世界总会遇到各种奇怪的麻烦，不用放在心上。比起这个，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紫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就是说，两位和一些族人刚刚从海错穿越到森罗，察觉到族中圣物的气息，就特意前来探查，恰好在门口遇到了无咎。”
“不错，此前我们本以为无咎已经……不想竟能重逢。”两人微微躬身行礼，似乎是对方特有的礼节。“看得出来，胞弟受到了各位很好的照顾，归殳在此谢过。”
“小小鸟虽是意外来到鹿路运输，但早已是我们的一份子，自家人自然应该相互照应。”
“不如直入正题。”北洛仍然穿着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外套，抱着胳膊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虽然我想不到冒充这家伙的族人有什么好处，但他毕竟不记得你们。”
“的确……”两人一瞬间闪过了落寞的神情，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只见孚沉吟片刻，看向归殳：“我记得你随身带着那枚信物。”
归殳了然，当下自袖中变出一件物什置于桌面，朝着无咎的方向推过去。仔细看去，原来是一枚羽符，质地似玉非玉，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泛着莹润的光泽。
“记忆或可褪色，却难被彻底抹去。有时候自己不记得的事情，身体会记住。”
“这是什么？”
无咎一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忍不住探身去看。
“是什么并不重要，你只细瞧。”归殳拿扇子一点，玉符金光四现，自空中现出半幅极其繁复的纹路。
似是受到了某种牵动，反应过来时，无咎的手已不自觉地动起来，顷刻间完成了剩余另外半幅。耀眼的光芒迸发而出，归殳手一挥，光芒隐去，重入袖中，神情也松了几分。
“这是我族族长持有的信物，想要驱动羽符，必得将纹路画得一丝不差。”孚主动解释道，“无咎幼时不知从何处学来，曾偷偷取走，潜入秘境。”
“原来从小就是个会捣乱的。”
“你才捣乱。”
没理会无咎的小声抗议，北洛继续说道，“作为证据其实算不上有力，但我更想知道，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不准备做什么。”
“怎么说？”
“失散本是意外，既然见到了，我们自然希望无咎能够返回族群，但按紫都姑娘方才所言，我们暂时无法返回海错，无咎又已忘却前尘，保持现状也许是此时最好的解法。”
似是意外于对方的“洒脱”，北洛看了一眼旁边，正好对上紫都的目光。看到紫都微微点头，他想起今早看到对方和唐路遥两人在嘀咕些什么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孚，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你不应该叫我姐……”想起了什么，无咎猛地刹住话头，看了一眼归殳，见对方神色没有异样又继续说下去，“叫她姑娘，你知道她几岁了么？”
“小小鸟，我劝你慎言~”
孚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无论年龄几何，在本人眼中皆是姑娘，并无不同。”
“哎呀，看来赤鷩族中也有嘴甜的小朋友呀，”紫都放下茶杯，“海临有专门的组织机构负责对接异世界人士，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帮忙联系。”
“多谢好意，只是还有一事。”归殳接过话头，“是关于无咎的疼痛发作……”
像是秘密被当众戳破一样，无咎挥着手试图阻止对方说下去，下一秒就被一旁的人按住了头。
“我之前也思考过，小小鸟的身体不适是否与他的身世有关。”
“事实上，在无咎来到这边之前，他本应该接受成年礼，却因负伤回到蛋中休养，又落入弱水中……”
“成年礼？”
“是的。”归殳点点头，“方才听无咎说他不善控火，现下又出现'寒症'，想来正是此缘故。”
“他会得寒症？”虽然总是习惯性地告诉他“小心着凉”，但无论春夏秋冬，哪怕是未破壳时，无咎都始终暖和得像个小火炉。
“将其称为病症并不确切，赤鷩五十四载成年，届时必得通过'沐火'精进身心，才算得觉醒。”
“也就是说，正好错过了那个成年的时机。”北洛垂眼看了看旁边的橙色脑袋，“不成年，会怎么样？”
“若是迟迟不举行仪式，便会在接下来的三四年间持续地虚弱下去，直到彻底熄灭。”
“是指失去力量？”
“不止。”归殳捏紧手中的扇柄，“赤鷩与火同生，待到连火都燃不起来时——”
“便会退化为没有灵智的生物。”
“没有……灵智……”
“尽管海错灵力丰沛，但天生万物，未必都能开智化形。”
这下连紫都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也见过一些从海错来的人们，从未听说还有这种规则？”
“因为这只存在于羽生众中。”孚第一次收起笑容，正色道，“据说远古之时，万物皆生于深海，唯有祝融一脉为了追逐天空，生出双翼，也因此失去了在海中生活的资格。”
“不进则退……算是脱出大众规则的代价么，还真'公平'。”
紫都思考半晌才开口，“归殳小姐的意思是，希望无咎接受成年礼？”
仪式是赤鷩的必经之路，但此时作为“陌生人”，自己似乎并没有立场去希望无咎做什么不做什么。归殳看了一眼许久未见的弟弟，敛起心神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石碑的力量可以一定程度延缓这个过程，森罗灵力稀薄，也会放慢体内灵力运转的速度……但就和伤症相似，没有治疗，就无谈终止。”
沉默弥漫开来，房间内一时无声，在众人的垂眸沉思中，无咎偷偷抬头。
乌云悄悄地飘来，月亮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