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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融-留音/浮云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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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22更新

    

最新编辑:卡门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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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5-05-22

  

最新编辑:卡门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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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的肥猫
卡门小四
独家竹筒饭
你看看都什么年代了
萧碧鹄
浮云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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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节

哈嘶哈嘶哈嘶哈嘶……

飞云?你在啃什么?……啊啊这个不能啃!松嘴…松、松嘴啊小笨狗!

哦哦,飞云不哭,飞云聪明、聪明……

快丑时了,快去睡觉吧……去吧去吧。

呼……看看匣子有没有坏……

你这个月外出公干,飞云很想你,匣子上有你的味道,它就叼了出来。

刚好我对完账了,躺进来休息会儿,呼……

有段时日没睡午觉。最近天凉了,到了午后,人就容易犯困。

天变冷了,两府中道上的地龙就烧得暖,人都懒洋洋的,公务走得比从前慢了,大大小小的错漏有一堆。

说起来,今天查账,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多了两铢钱!

两百万铢也就罢了,居然只多了两铢……我带着整个雀部,把两府的账目往前倒查六个月,都没弄清楚这两铢钱是从哪多出来的……

哈欠……查了五六天了,眼睛看东西都要出重影了……今天休沐,清闲一日吧。

好久没说清闲这两个字了……明明刚来绣衣楼的时候还酉时放值,现在黑眼圈垂到下巴,走上街会被问“傅副官怎么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

哈哈。因为我不喜欢睡觉,因为我天生爱加班,因为我英明的上司总外出公干,然后捡一堆能把绣衣楼炸掉的人回来要我给他们办入职啊!

要是正常人也就罢了,那个甘什么……啊,甘宁!给他办入职,把他五花大绑才能摁进雀部签名盖印,我拿着文书递给他让他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他日一声把文书给咬碎了。啊?不是,这种人招进来做什么啊?!我们绣衣楼究竟以一种什么样的思路和宗旨在外面招工啊?

在你矜矜业业的努力下,现在楼里每天都很热闹,有狗咬人,人咬狗,狗咬狗,人咬人。

还有,朱然很担心他的猎鹰。那只猎鹰先是跟绣云鸢打架,头被抓秃大半圈,现在和绣球一起当走地鸡,啪嗒啪嗒走路。

于是外边开始传,说你雇鸟干活,要是不顺心,还会用邪术把人变成鸟。

造这种谣的一看就是没上过一天班。穷凶极恶的广陵王要是有这样的邪术,怎么会用来把人变鸟让鸟干活,早就让我制定考勤绩效,末尾淘汰,每年绩效排名倒数的五个密探变成鸟。这样一来,两府的人肯定天天眼睛瞪出血一样的加班……

……算了,还不如当只鸟算了……

当鸟也不错,不用上班,不用算账,每天飞来飞去,只要勤快些,就能搭一个舒服的小窝。

如果我哪天变成鸟,楼外那棵金色的老银杏树上,估计被我垒上几十层的巢,满树的“傅融之家”。

前几天,有几个本地士族托人寻理由,找我出去赴宴,想贿赂我,在你面前替他们家子弟美言几句。

几大箱白金币,白花花的,院子都被照亮一半。

好多钱……好多钱……好多钱……

但我要是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给自己升职……

傅副官、傅长史、傅郡丞……一成的税、三成的税、五成的税……嘶……

升官一时爽,补税时候心头滴血……

然后他们说,让我吹枕头风。

什、什么人啊!我从不吹枕……不是,是我从不睡枕……也不是,就是,就是我们睡一个枕头时候……我、我从不搞这种……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我办事……很认真的!

02节

第二天我放值下班,左手提着小捆干菜和腊肠,右手拾着新买的洗碗布和刷子,他们又派人把我围起来,像是要揍我。

我还没想好说什么,他们自己就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嘀咕……

“过得这么惨,在广陵王那说不上几句话的,惨啊,当男宠也没捞到什么,每天还是啃干菜啊….”

..…有时候怀疑自己上辈子烧了你宅子,这辈子给你还债。明明一起出门时,我们之间很注意的……我都好好确认过有第三人在场,而且聊事情都不敢关门,不然说不清楚……

以前还试图解释过流言,解释后,他们更激动了,我从男宠,变成了“被广陵王强取豪夺本来老实种地现在地都不种了的男宠”。

郭嘉在给朱然传谣的时候,朱然非常认真地在思考作为正义侠士应该怎么做,你要小心,他很可能要求自我牺牲代替我受苦,让你放我自由的。你先想想怎么和吴郡朱氏交代吧……

似乎世人眼中就是这样,强弱之间,如果不是弱者求荣献媚,那就是强者强取豪夺,总不会有其他的选择。权力的刻痕远比情谊的尺更加有力。

人啊……总是很难幻想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事啊。

想起那天你砰的一声扑进浴室里,池子里一只尖叫鸡,一只落汤鸡。我那时两眼一黑,觉得人生差不多就到头了。

所谓人生啊,很难到头的,往往两眼一黑完了,后来还有接连不断的两眼一黑……

徐庶堵了我许多天,怕我跑路去外面乱传你的事。我去文官值更室她要盯着,我去送文书她要盯着,我半夜出来给萝卜干翻面,她从房顶上倒吊下来,幽幽地问,“小哥去哪啊……”

小哥不去哪,小哥是牛马,小哥回马厩跟马抢夜草。马抢不过我,我抢完夜草就去拉磨,把磨拉得火星带闪电!哼!

呼……喝口水。你不在,他们都聚到鸢部吃点心去了,书房里很安静。

我躺自己的午休吊床上呢,和你的位置隔一张桌子。

你出去这几天,桌上摞了许多东西,信、请帖、公文、一个快要臭掉的冰鉴,谁的脑袋不知道。一天比一天摞得高。

我的心纸君在这堆东西里面翻山越岭找你的心纸君,它可能觉得你走这么久,是因为我们又吵了架。

它又在给你写信,虽然心纸君自己写的东西都只是些简单的字词句……我看看写的什么……“不用还钱”?

……是它写的不是我写的。它可能以为我们吵架了。

上次吵架是多久前?四个月之前?为了公务,谁应该归谁管,谁应该和谁汇报,谁越级了,谁算是事急从权……反正就是那点事。

哗的一下就在议事厅就吵起来了。我越说,你越生气。

就在我以为你要掀案的时候,你突然不气了。看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让我把事情再复述一遍,你要听听哪里出了问题。

陈登劝,说不要生气了。你说你没生气,就是想再听傅融说一遍。傅融说一遍,云雀再说一遍,再去调北海那边的卷宗,全部抬过来,从去年初开始,依次读一遍。

我们吵架的间隔越来越长,每次吵起来的时间又越来越短。你后来好像就不再生气了,坐在幕后,半倚着凭肘,一口一口喝着药茶。大部分时间听人说话,偶尔派人绕出帷幕,给议事众人递一两句话。

新来的人,很多都没见过你。那些年轻人有时候在值更室遇到我,就会端着一盏茶过来问,楼主什么时候会来、走哪道门……

其实最近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你年初时候让人修葺收整了南边桂树林后的藤花院子,重做了围墙,修了书楼,有时不回王府,就住在那座院子里。

要是不问,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回了王府还是住在楼里。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一开始,绣衣楼的地皮都没法进人,跟闹鬼似的,全是蓬草。大家挤在王府的小书房里,王府也没比那边好多少,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你跟徐庶还有阿蝉……三个人也不鸟它啥男女之大防的,天天同吃同住,周群连外廊都不敢进,路过都要别过头。

什么事?找谁?……外卖?

啊啊啊天蛾——点太疾驰的外卖全单点不点套餐!怎么能不点套餐!!!天蛾!你过来!

03节

从前大家就窝在一起,每天头碰头地议事。就那么点地方,阿蝉的马有时在廊下啃草,有时进屋啃我头发。

大家都知道对方在哪,在做什么。吵架啊、摔东西啊、赌气几天不见面啊、说自己不干了啊………

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手上的事稍微忙一点,再抬起头,就不知道你在哪了。

有一回,是在你那次去北海前。

冬天战乱刚过,公务积压在一起,所有人焦头烂额。

争的事情,我都快记不清了,好像是哪条道可以绕开战场……人忙到极度烦躁,就吵了激烈而短促的一架。

结果太忙了,甚至来不及吵完,两人就被两边的紧急变故叫走了。我回来时,你已出发,隔几个月才归。

平时吵架,吵完就忘得七七八八了。我那时觉得,我们两个这方面还挺像的,吵完就吵完了,睡一觉就过去了。我想,等你回来,是不是就要准备围猎的事了?

到时候在白帷帐里,单独说说话吧。

但你那次回广陵后,没有来楼里。

侍女说你受伤了,要静养。府内诸事,陈登会暂时主持。

其实我知道,我可以直接进去。我也该直接进去,把这段时日的公务汇报给你。陈登难道会拦我吗?都是自己人。

但是……我忽然……

我忽然有一点后悔。

估计你会笑吧,你会说,“这有什么,多大事”“怎么和孩子似的,自己和自己赌气”……

我回楼里,在书房坐下,接着批文书。点心冷了,摆在案边,酥饼硬得嚼不动,飞云都不吃了。

结果,再一抬头,飞云不见了。我以为,它去院子里玩了。

后来有人来传话,说,飞云偷溜出去,到王府找你了。

等我到的时候,你在寝室里,躺在胡榻上抱着它,靠着软枕,拿着簪子,慢慢拨动经卷架的卷经纽。

第一次看你挽高髻,髻上只斜插一把黄金梳,身上盖着那条男式的墨黑绣金虬龙的大披风,差点没认出来。

我没带吃食,没带点心,两手空空地站在门口,盯着那六条缠在一起的金龙。你抬眼看我,嘘了一声,说飞云睡着了。

它哪有那么容易醒,一天十二个时辰,八个时辰都在睡。我就进去了。那件披风,我曾见你穿过两三次,但都只是从身侧看,看不清楚。

那天见它像毯子般整条铺开盖在身上,才看全了那六条金龙争日轮。绣得漂亮,也大气,难怪穿过了还会再穿一次。

你拍了拍身侧,让我坐过去。我要坐下了,低头又见到下面是一条龙的龙头。

坐罢。你说,天高皇帝远。

我就坐了。但也没敢坐龙头上,只坐了龙身。

坐下了,一时也无话。你榻边香几上摆着石榴,鬼使神差的,我拿了它,慢慢开始剥石榴,一直剥一直剥……

你就看着我剥,直到我剥了一整盆红亮亮的,像甜津津的血珠。

你问,怎么只剥不吃?

那可是石榴,一颗籽都比金珠贵……你说你病着,不能吃甜腻的,让我吃。

可你不能吃,榻边又为何摆着呢?

我一粒一粒吃,吃了五六粒,一直在想这个。

我想,总不会是摆在那候着我的,肯定……是给别人的吧?

可你不说话,就略笑着看我吃。我问,我吃了别人的石榴,别人吃什么?

你又哄我,说,哪有什么别人,就只从凌室里取了一颗备着,等你来了,自己剥着吃。

你那时,怎么看起经文了?还看的是赤鱼的故事。那个故事好哄人,你大概就是看了哄人的故事,转头来哄我。

说什么……在莲华王的治理下,国家繁荣富足,百姓却因此贪食积病,吃赤鱼血肉方可医治。赤鱼钩不可得,莲华王捉持香花,自投城下,化身大赤鱼,以血肉医治百姓。[1]

世人讨论莲华王以身饲民的大福德慈悲,我想着那贪食而腹痛的人。

如果没有莲华王,他们最后的结局便是腹痛而死。吃了一口君主变的鱼肉,医好了,然后呢?就节衣缩食了?

吃完了莲华王,不是继续胡吃海塞吗?这样的人,豁命救什么。

这话我可不敢跟陈登说。说了,他又要拉着我,跟我解释,这就是因果啊,至善的治理导致最终的至恶病痛,至善导致了至恶的暴食贪欲,又因为有了至恶,才重新有了至善的舍身救民,有了至善的舍身,才会重新有至恶的什么什么什么……

飞云,在叫什么?

今天好大的风……

啊……飞云的小房子塌了……

唉,我们飞云的小家梦碎了,没事,等我舍身闯大风来给你修。

04节

年末了,这几天许多绣衣密探回楼述职,每天要被问二十遍“殿下在吗”。

人多口杂,雀使在楼外贴了“弘扬绣衣文化,打造反省楼风”的大字,还淮备了许多用来写年报的竹简,虽然没几个人用。

唯一写了十几卷的是孔融,他站在楼外大发雷霆,痛斥了半个时辰。

我出去看,发现是这两天风大,吹掉了几个字,变成了“弘扬绣衣造反楼风”……

……外面也鸡飞狗跳,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小孩来楼里?

啊……曹植被黄金剑吊起来了,你最好想想怎么和他爹交代……

到了望楼台上,终于安静了。

雪积得很厚啊,得查查是谁负责这一片,居然消极怠工。

怎么又开始想工作了啊啊啊放空一会放空一会……

放空了就会想起你……咳你发的年终奖。

根据绣衣楼全年经济效益和对我全年工作业绩的综合考核情况,绣衣楼应向我发放包括年终加薪、实行年薪制和绩效工资办法的编制单位根据考核情况免现的年薪和绩效工资的年终奖金,我算算……

……怎么在我算奖金的时候下雪了,这么萧条吗……

外面安静许多……雪真是神奇,无论人声多么喧嚣如沸,走入雪中,都霎时平和下来。

每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王府那些女孩子都很高兴,她们要在那天洗头发,染指甲,热热闹闹的。

你初雪时喜欢等雪下得厚了,在雪上写字。阴恻恻地写一层,抹平,再写一层……什么杀冬天的第一个对家,收冬天的第一笔欠账……

你问我在旁边写些什么?写个“加薪”,还能有什么。

算了,不吉利,万一天一热,薪水跟雪化掉了……

呼……上面可真冷。啊,有人事先温了酒……谁这么温暖?这楼里怎么可能有这么美好的事?酒里一定下了……哎?还有张字条……“天寒喝酒暖身,朱然”……

是朱然啊,放心了,喝一杯吧……呼呼……好暖和……

虽然在工作时候不能喝酒,但是……嗯……偶尔嘛。再说了,今天算休沐呢。

喝酒后思绪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很可怕,像是灵魂飘在空中,旁观自己的身体说胡话。

你应该也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见你喝醉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印象很深的一次,是继位广陵王成功后,回到广陵,庆功宴痛饮一夜。一群人中,你最后醉了。

你把王冠摘下来,放倒了铜鎏金卮,未饮尽的酒液浸透了宗室礼袍,你就毫不在意地坐在酒香里,用王冠敲金卮,配着徐庶醉后舞剑。

我坐在你旁边,帮你高高握着长发,免得头发泡在酒里。

我当时想,你真是一个很麻烦的人,继位广陵王、里里外外地奔波、把王冠摘下来敲金石……

你很痛快,是从棋子变成棋手的痛快吗?

好像有点头晕,明天起来会头痛吧……算了,喝都喝了,后悔也没有用,还好提前做完了公文……

偶尔放纵喝一次酒会头痛,想买房就要打工攒钱,轻信了无良房东就要睡桥洞……所有东西都有价格。

雪落到脸上了……雪没有价格。

我小的时候,常常盼着雪天,雪在窗棂上积满一层时,我就用手指把它刮下来,藏到罐子里。

没藏几天,就会有人把罐子翻出来,质问我在做什么,打开罐子,里面除了一点点水,别的什么也没有。

看着他们惊讶疑惑的脸,心里会感到无名的自由……如同做出了什么反抗,如同没有付出价格,却拿到了想买的东西。

呃……!我的意思是,我家很穷,大人总提防孩子偷东西,所以才会查孩子藏起来的罐子。

所有东西,有所求就有代价。

就像分开是价格,你回来是所求。

为了每一次的在一起,所以要付出很多分开……于是和你讨价还价……

能不能早点回楼里,能不能带我一起外出公干,这样我就能盯着你开发票……

好不公平啊……其他人都能任性,我如果任性,就天下大乱了……你书房里,已经全是我的东西了,你回来之后,去木架后看看,木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傅融巿集。

傅融在绣衣楼的工牌、傅融裁好的花草纸、傅融替你从箱子后面找到的珊瑚耳珰……

我每从你那得到什么,便要给你留下一部分的我。

我付给你什么呢……加班时的酽茶、飞云的拜拜、夏夜的冰碗、长长的点卯计簿、融化又被再次放入芯线的蜡烛……

有一天要是没有这些了……也不会怎么样吧。你要什么有什么。

那我呢……

分开的话,我剩下什么呢……

分离前的焦躁、不敢显露的欲望、忙碌间隙的絮语、小气鬼的心痛、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没有的话……

没有的话……似乎也一样,不会怎么样。

一个人,如果把一切全押在另一个人的柜台之上,就没有办法离开了。

某人似乎从不在乎付出会换来什么结果,又拙劣又慷慨。

这种拙劣与慷慨更让人心慌……如果哪一天,某人收回了这些呢?

到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办……

我、我就是,就是鞠躬尽瘁的老员工被老板赶出府门,是一个闻者流泪的悲惨故事。

你肯定会说,“不会的不会的,绣衣楼不能没有傅副官”。

可你说过的话多了,你还说你保证蛾部今年的餐费不会超出预算!

绣球一高一低地飞走了……我去算算蛾部今年的餐费。

还是不该喝酒,算得有些慢了……

真的没有超出预算……

不对,等等。

果然是你用私账贴补过,我就知道!

……不过你说到做到了。

那以前的那些……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比如,那个夜光螺。

05节

我从东海回来那天,是第……第一次手拉手躺在一起。

你前一天宿醉,头还疼着,直接把我拽上了榻,让我躺着和你聊天。

不敢动……我像一个石板横在那,不敢碰被子,不敢碰床帏,犹豫着要怎么和你说……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一口气说开,一转头,你睡得正香。

你睡着了。

你居然睡着了!!!

我瞪着你,想等你有清醒一点的征兆,赶紧摇你起来把话说完,可你睡得好沉,渐渐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第二天还睡过了头,头发乱蓬蓬地面对面坐起来时,早就过了廷议时间。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想起夜光螺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当时庆功宴,你一轮又一轮的喝酒,大家酒过三巡一起跳舞。

宴席结束,你拉着我躲到花园,蹲在杜鹃花丛里,神神秘秘地问我,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说,下班。

你说你也喜欢下班,但是下不了,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话。

从小时候钻到花丛里吓人结果被蚊虫叮了一身,一直说到为什么我听得懂飞云的话,又说到喝没煮过的雪水吐了三天…

然后忽然安静下来,在地上掏掏掏,我跟你一块蹲着,只好和你一起掏掏掏。

最后你掏出一颗圆石子,说这是你的鲛珠。你要把鲛珠的愿望,赏给日后第一个送给你夜光螺的人。

夜光螺里有鲛人的歌声,鲛人的眼泪可以实现人的愿望,只有小孩子才会信这种话……

你便恼了,用力晃我的衣领,说你是广陵王,就算鲛珠实现不了愿望,你也能实现!

然后?然后你就醉过去了,阿蝉把你扛回寝室的。

雪又下大了……明天若是扫雪人偷懒,中道肯定冻得严严实实的……哼,肯定都会迟到。

……反正你也在外地,年前都忙完了,要是雪太大,就让大家都放值吧。

如果都放值的话,几个吃货肯定一起中午打围炉……

上次你说想吃晚菘,一时没有买到,这次倒是买到了。徐庶说她想吃。哦,她昨天刚回广陵,就出了点事。

她骑马路过巿集,一个市井少年对她背影吹口哨,等她回过神,那人说,啊,原来是个大妈啊。你的徐神前辈说,哎,孙子。

后面的事情你也能想象了。

说起来人可真奇怪。用高辈份喊一个男的,男的就会很高兴。喊一个女的,很多时候,她们会生气或者羞愧。久而久之,好像一些事情就被默认了。

小女孩也喜欢这么说比她们年纪大的女人,似乎年纪小是多么傲人的事似的。说白了,大概一开始也是男人哄女人,一直哄,让她们相信年幼可爱才值得被爱,哄了一百遍一万遍之后,很多人就真信了。

那时候还有一些知道你身世的内廷之人建议,你是女人,称呼和爵位前应该加个特殊标示的字吗?什么“王姬”啊、“亚王、“小亲王”啊……之类的。

大家商量怎么办的时候,有个近身的年轻侍女说,挺好啊,加个特别的字,比如广陵王姬、广陵小亲王,不是显得小小软软的很可爱吗。

你也没生气,只是对她笑了笑。

后来你让我拟文书,要加字,加成“广陵大王”。内廷估计觉得你疯了,就没再提加字的事。

你没生气,因为觉得不是她的错。是因为很多很多的年岁、很多很多的世俗,耳濡目染地进到脑子里,才会自然而然觉得,许多事是没问题的。

人还是笨一点,过得才会开心一点。

每次意识到自己面前是世俗的时候,会很冷吧?

像掉进深不见底的寒井,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听见水流的涌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天深潭,但又没有,只是一值下坠,一直听着邢像笑声的水声……一值处在无法安定的恐惧里。

鲜花锦簇的漂亮女式披风撕开,后面的真实是黑洞洞的。是一张嘴,知道怎么变着花样吃人。

之前有人提过拥……哎,这个匣子,你确定只有自己能听啊。这个……不能给别人听的啊。

之前有人提过拥立你,一批老人,挺多都站在你这边。还有一些,是没法接受的,觉得你作为汉臣、宗室,是绝不可有此等辜负汉室的念头的。

但王异在院子里烤肉,肉烤得滋滋响,她冷笑一声,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

“女人没有承过任何东西的恩情,女人不用敬畏任何东西,所有东西都辜负女人,女人自然也可以辜负所有东西。”

虽然马上就被其他人止住了话,可你看着窗外,看院子里的肉烤得滋滋作响,对那边笑了笑。

我到现在都不确定,你是在对王异笑,还是在对那块肉笑。

账目上的数字可以重新算满,工作上的安排可以按部就班,每天都在为自己重复建立熟悉的生活秩序。

可是,秩序啊……人一旦习惯接受了秩序的统治,就会变得温驯了,想继续待在一成不变的秩序里。

徐庶说,情人恋慕是丝绸绫罗、黄金白玉,得其欢乐美艳就好了,挥霍尽了也不必自困。

我当时想,她说的有道理,毕竟人生不只有绸缎黄金,人要自己动手吃饭,自己躺下睡觉。

可我现在觉得,恋慕一个人,像骨头和血肉之间卡了长针,本来按秩序活着的身体,秩序被破坏了,不由自己了。

一碰,一想,就酸涩难忍,刺出皮肤时,要自己抵着针尖,慢慢推回去。

很奇怪吧……平时从不敢说出的话,在等待到了穷尽的时刻,竟然昏了头,不管不顾地说出来。

只有说出来,才能让这根针出来一会,让人短暂地脱离煎熬。爱一个人,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因为心脱离了秩序,不听管束了。它没法回到温驯里了,温驯的东西只会被宠,不会被爱。

人总会有恍惚的错觉,以为自己是最重要的,所以格外注意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小心遮盖着……仔细躲藏着……结果抬头看一眼,发现无人在意。

有的人,站在广袤的天空底下,万山花木都向她涌去,她只是抬手,随意拂动擦身而过的枝条,就把它们都抛下了,去荆棘堆里面找新的道路了。

我应该气恼的吧?或者不甘?我跌跌撞撞跟上了,跟着你爬荆棘,爬得满身是血……

可你回头朝我笑,问我今天的工作,问我夜巿有什么零食,问我飞云,问我熟悉安心的一切。

你根本不在乎,“人为什么要爬进荆棘里”。

你知道,那根针在什么时候化为了温热的血吗?

那天,你问我,是否愿意为你而死。

我说愿意时,你眼中有诧异。

你知道那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

得意。

我得意极了。我终于没有再做你设想中的事,说你设想中的话。我不温驯了,就有机会了。

那之后……如果我再做出乎你意料的事,你能……

……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做了一件事……

……你记得,我们那年在海边,被一个小孩骗了。她骗我们说,手里的篮子中全是贝壳,你买了,发现只有上面一层有,下面全是沙子……

记得吗?就在那堆沙子里……

……我发现了一颗夜光螺。

……如果……如果往后有一天……那……

你会兑现……这颗夜光螺吗?

  1. 莲华王舍身作赤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