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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指all《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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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09更新
最新编辑:陆刀刀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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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2-03-09
最新编辑:陆刀刀啊啊啊
▲严重ooc警告 ▲以阿指战死为背景 ▲我流虽然战死但依旧会时不时出现在文中的屑指 ▲仅将曾经的散装文综合成了完整的一篇文,并无新内容,已经看过的读者请无视啦。原本的合集独立于本合集,没有删 灰鸦三名构造体并没有亲眼目睹指挥官的死亡。 但他们的确看见受了致命伤的指挥官口中吐出鲜血,笑着说道:「任务继续。」 也亲自感受到指挥官的思维信标在强撑近二十分钟后,却终究断开链接。 然而回到指挥官所在的位置,他们没能发现人类的遗体,只是看到退去的红潮。 没有任何人阻止,他们踏入了红潮中,却不能在那片血海内听见熟悉的声音。 在机体终于要崩溃时,他们被空中花园赶到的援军救起。 赶到?援军?救起? ——这群人到底有什么用? 他们的指挥官呢? 那个一次次将他们从深渊中拉起来的人类,为什么没有人给予那个人救助? 理性的思考被感性彻底压制,迁怒、后悔、自责、绝望,当一切感情随着意识海偏离的症状一起被“矫正”后,灰鸦的气氛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根本没办法做到自我调节,甚至没办法互相安慰。 四人曾许下过的相聚承诺,并非没预想过有谁会先走一步。 但那个“谁”唯独不可以是指挥官。 如果要离开,至少不应是如此匆忙。 没有任何道别,他们一直都在战争的路上,最重要的人倒下时,他们却还是向前进,没有在那人身边停留。 于是,他们再也找不到那个人的痕迹。 永远在一起的方法(里篇·其一) 里静静地看着配枪,莫瑞发来通讯,但他选择了拒绝接听。 他拒绝了弟弟的联络——但莫瑞明明是他成为构造体的理由。 他理应不会消沉太久,因为他并未失去最重要的人,只要莫瑞在,他所做的一切,坚持以“构造体”的身份活着,就是理所当然。 但里如今,却是充斥着无数的疑问句。 ——他过去、现在、未来,全部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了全人类的幸福?那为什么“全人类”的名单却将那个人排除在外? 为了生命的延续?他没有如此伟大的理想。 为了和指挥官的约定? 但指挥官已经不在了。 那是,为了露西亚和丽芙吗? 可那两名少女也没能在此刻将他从深深的落穴中背起——他也没有在当下为被悲伤淹没的少女们做些什么。 所以,只能是为了莫瑞吗? 那刚刚为什么他拒绝了通话? 所以他是为了什么还站在这里、还要继续战斗呢? 从今以后,他没有了愿将余生倾数奉上的对象。 或许他会遇到一个新的谁带领他渡过难关,会找到另一个包容他、理解他、愿意用命去救他的人,而他也会将意识海中所有对“原灰鸦指挥官”的感情转移到这个谁身上,甚至怀抱更深更浓的感情。 但里从来做不到乐观。 他的乐观仅建立在100%的概率之上。 又或者,是那个人类告诉他,“里,不会有事”。 指挥官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里不想,也不可能愿将对那人的情感付诸于他人之上。 倒不如说,他已经不敢再对任何人抱有绝对的信任,也无法再生出什么奢望。 里将自身完全封在了一个坚硬的壳内。 以前有谁曾将壳软化,弄出缺口,让他看见原来壳外照耀着明媚的阳光。 ——已经不会再让任何人这样做了。 任何人。 直到终端响起了露西亚的通讯,里才终于选择了接通——又是临时任务吧,里这么想着。 然而屏幕中显示出来的露西亚神情复杂,甚至可以说是苦痛。 “怎么……” “里,”露西亚这次连强撑着露出几分笑容都没有做到,“尼科拉总司令说,我们需要一名新的指挥官。” 里的思绪停滞了。 “而且,已经为我们选好了。作为构造体的我们,这次没有发言权。” “……他们完全不顾及我们的感受了吗?” 他在说什么。 一直以来顾及他们感受的究竟是谁,他最清楚不过。 正是因为有那个人,才让他们一直都被尊重,或者说感觉像被尊重。 或许哈桑议长的确在某些方面考虑过身为构造体的他们,可终究是利益权衡下的产物。 如今“失去指挥官且状态一直不稳定的灰鸦”,已经不足以谈什么“人性化”的条件了。 没有人会为他们的情绪出头,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露西亚摇了摇头,“里,我们需要见新的指挥官一面,总之在灰鸦准备室集合吧。” 说完,露西亚便切断了通讯。 指挥官战死后,里有时会觉得,露西亚越来越往阿尔法的性格在靠近。 她原本就对空中花园并不信任,能支撑她在此前进的,如今就只剩“灰鸦”本身了吧。 然而丽芙在指挥官离去后,原本逐渐克服的隐痛症状变得极为严重,常常会陷入痛苦和恍惚之中。 而里则说不出任何鼓励二人的话语,只能沉默加上沉默。 作为队长的她,必定是身心俱疲。 露西亚肩上的重担,丽芙意识海内的哀伤,说不定,真要有一个指挥官来才能得到缓解。 可是,见到新指挥官的时候,里对他升出的一点“希望”念头感到了无比的讽刺。 他怎么忘了,“那个人”是个特例。 他怎么会抱有绝不该存在的天真想法,觉得说不定事态可以变好? 尼科拉总司令选择的人类很优秀——从作战方面来说的确是这样,新指挥官将“构造体”使用得很好。 跟“那个人”相处太久,以至于里居然没能忆起,他明明也认为“构造体不过是人类用于作战的兵器”。 战场上,里对现指挥官开口:“指挥官,我认为可以采取迂回战术,直接让露西亚上前必然会吸引聚合生物的大部分火力,她受到严重损伤的概率高达44.37%。” “就是要吸引火力,她是特化机体,能坚持相当长的时间,你则需要趁机赶快到达指定坐标骇入防火墙。” “但是——” “这是命令,认清楚你的位置。” 人类的语气不容置疑。 露西亚走到里身边:“里,去吧。” “……我知道了。” 回到大家的所在地时,丽芙正在为重伤的露西亚治疗。 少女们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也没能说出些什么。 对于现在的指挥官而言,他们的“感情戏”毫无意义。 原本尼科拉总司令就不支持构造体与指挥官有过深的感情,提法的暴走和灰鸦在失去指挥官后的萎靡更是令他坚信了这一观点,分配给他们的指挥官是不亚于原指挥官的优等生——是仅仅站在人类一方的优等生。 “里,我有话跟你说。”现指挥官对里喊道。 里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在灰鸦小队做出了很多杰出的贡献,”现指挥官对里理性客观地说道,“但我想你也发觉了,现在战况越来越激烈,灰鸦的战斗配置还是有问题。” “……”里明白了这个人类想说什么。 “这个队伍需要一个装甲型构造体,而怎么看,作为进攻型的你肯定不及拥有特化机体的露西亚。” 人类说的是事实。 “…我需要换新的机体吗?”里平淡地问到——预想到对方下一句回答的他,不知为何还能做到如此平淡。 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现指挥官否定道:“我是希望你能离开灰鸦,就算你换了新的机体,也不适合如今这个队伍。” “……理由呢?”他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这是你第几次质疑我的方案了,我想你应该心中有数,”现指挥官语气严肃,但并未带着愤怒,“我不清楚是什么影响了你的判断,但你所提供的建议都无法达成利益最大化,要说有什么,那不过是在保护队伍的构造体,而为了胜利,灰鸦不需要怕死的士兵。” 对方不过是在说自认的合理分析,并未牵扯私情。 “根据我的判断,你不适合待在现在的灰鸦,所以我会申请一名装甲型代替你的位置。感谢你一直以来为灰鸦所做的付出,愿你在新的队伍能继续努力。” “……”他,被从灰鸦中除名? 这个人类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告知事实。 他要从这个队伍中离开? 灰鸦。 灰鸦…… “指挥官……” 他带着近乎绝望的感情,道出的三个字,所指代的却是早已逝去之人。 “指挥官……” 为什么你不在这里? 永远在一起的方法(里篇·终)
▲关于【意识】,因为对官方的完整设定没有查到详尽的资料,我把自己的私设写在了『这里』,有兴趣的话欢迎去看看
里有反思过他从灰鸦被除名的原因。 因为他是亚于露西亚的进攻型构造体——是的,他并非特化机体,原本“有用”的算力在如今的指挥官看来也出了问题,妨碍了对方的判断。 但曾经的指挥官并不会嫌弃他低于露西亚的作战能力,且哪怕他失去了“算力优势”,也不会让他离开。 因为他过于直白的对如今的指挥官提出异议——是的,他的说法不够委婉,显得分不清地位高低。 但曾经的指挥官将他作为“同等身份的人”在看待,无论再怎么冷嘲热讽,对方也总能用笑容回应他的傲慢。 如果是曾经的指挥官,露西亚受到重伤的次数会更少,因为那个人明白他们会痛。 如果是曾经的指挥官,丽芙的隐痛症状不会被当做拖累,她不必担心有一天指挥官也可能会让她离开灰鸦,不用担心没有队伍会要她。 如果是曾经的指挥官…… 如果是曾经的指挥官…… ——如果是指挥官…… 里待在他的宿舍,尚未分配进其他队伍的他肯定马上就要迎来进入另一个小队的宣判。 他所站的宿舍,是指挥官精心布置的地方。 里想起来那个人得到宿舍币时开心的样子。 想起来那个人送他礼物时灿烂的笑容,简直就像收到礼物的反而是对方一样。 “……” 如果他被分配到其他队伍,恐怕也要跟这个宿舍告别了吧——虽然现在战势严峻,他能待在这里的时间本就不多。 这个宿舍会安排给新来的装甲型入住吗? 凭什么,这是指挥官为他布置的地方。 这是指挥官…… 是指挥官…… ……指挥官…… “……” 对一个已死之人,未免抱有太多不必要的感情了。 告诉他“抱有这些感情也没关系”的人类已经不在了,而他本来就对那人说过,“构造体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战斗机器。人类定下了合理的‘规则’,身为造物则遵守规则,这是如同程式数学一般,准确且遵循因果律的关系”。 多余的感情,并不符合构造体应遵循的定律。 所以要全部丢弃吗,趁着离开灰鸦的“机会”,把那个人遗忘至过去。 他和那个人的联系原本就越来越淡,终有一天,他会认为现在正在感伤的自己愚蠢异常。 回到“原本的、正常的”他。 突然,终端亮了。 『关于灰鸦小队成员里的转队……』 是转至新队伍的通告。 不行…… “我……” 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 “我不要离开!” 这里是他的容身之所。 “我的意见呢…不可以……我不接受……” 他慌乱地想拿起终端,却因没控制好角度让它掉到了地上。 “我们的意见呢,露西亚和丽芙肯定…指挥官也……” 指挥官…… “不会…同意……” 啊啊…… 指挥官…… “指挥官……” 回来啊。 这种方式的离别算什么东西! “你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吧……我们没发现你的遗体,所以你肯定…你不是运气一直都很好吗!” 他对着终端怒吼——说不定现在链接指挥官的信道,还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哈……” 他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需要进行全面的排查和检修。 终端这时却收到了通讯。 没有显示对方的信息,这很奇怪。 是要来灰鸦的装甲型?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找他,而且做了隐藏。 直觉告诉里,这通信并不单纯。 “…谁。”他选择了接听。 “你好,原灰鸦小队的里,”终端内传来的是女性的声音,“很高兴你愿意接通我们的致电。” “我们”,是什么团体吗。 “你可以称呼我为瑞贝卡。这次向你发起通讯,是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女性的话语毫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你有兴趣回到黑野吗?” “黑野?”竟然是那边的人,“没兴趣。” 瑞贝卡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先别急着拒绝,我们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女性的语气非常笃定,里重复了一遍。 但他并不认为黑野的歪门邪道能改变他的想法,也绝不会原谅他们曾经对指挥官…… “你最爱的指挥官的遗体被我们找到了,为了不让它受到红潮侵蚀,我们好心地将其回收。” “!!!”什么? “别开玩笑了!你们想干什么!”对方可是黑野,就算是遗体,也很可能…… “别激动。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的大脑已几乎失活,估计是强行意识链接过长导致的,不可能将它做成构造体。” “那你们是要干什么!” 瑞贝卡无视了里的怒吼:“我们将它残余的意识进行了备份,也就是说,即使不完整,‘你的指挥官’现在就在黑野。” “……”指挥官在,黑野,“如果你们敢对指挥官做出任何不利的举动……” “我们不会粗暴地对待‘钥匙’,这点还请放心,”女性说着明显的假话,“但我们考虑将其做成意识芯片,这也是找上你的原因。” “意识…芯片?”即使肉体已经崩溃却还是要将那个人利用到底吗,“但你说指挥官的意识并不完整!” 如果制成意识芯片,中途不会危害到原始的意识数据体吗——黑野根本不会在乎! “这点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毕竟它在我们手里,怎么用还是我们说了算——我想你应该不会愚蠢到将此事报告给议会那边的人吧,那样的话我们不介意‘消除’这个本就不完整的意识数据体。” 人质,而且是里连0.0001%的风险都不敢去赌的人质。 里沉下声音:“……你们找上我的目的是什么?” “很好,能与你这么聪明的人交流真是很愉快,”瑞贝卡的语调就像她说的那般轻松,“我们想邀请你成为黑野的‘特化机体’。” “…实验品吗?” “如果你不介意这个称呼的话,是这样的,”对方也并未要做隐瞒,“原本协助开发极昼时我们看上的第一目标是你,但因为一些原因不幸被拦下。如今有了极昼的数据和经验,我们获得了非常多的灵感。” “……这些灵感并不包含存活率是吗。” “当然包含,虽然存活率仅上升了1.96个百分点,但依旧是非常大的进步。” 的确是“科技上”的进步,但对于实验体的“性命”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里并未对这一数值抱有疑惑,他关心的不在这里:“……如果我答应参与又能怎么样?” 他似乎听到女性笑了:“如果你成功挺下来,‘灰鸦原指挥官’就是你的专属意识。” “——!” “虽然你永远无法见到原始的意识数据体——关于这点我很抱歉,但毕竟我们也不希望它被挟持还是怎么的——但你的意识插槽中永远会有那个人的一部分,这种永不分离的羁绊跨越了人类与构造体的差别,以科学的手段实现了‘永恒’的可能,相信你会很愿意尝试。” “……”确实,黑野明白他的思维方式。 不愧是那个毫无人情可言的地方。 “你肯定也很清楚自己的生还率无限接近于零,哪怕成功,也没有谁敢稳定你的意识海,‘你’仍旧是‘你’的可能性不会存在。” “……”但绝对不会忘记他最重要的那个人。 哪怕忘记爱着那个人的原因,唯独这点,里有着百分百的自信。 这就是永远和指挥官在一起的方法? 代价只不过是,他的死亡? ——过于划算的交易。 “我要如何确认你们话语的真实性?”他成为“构造体”,就没害怕过“死”。 “我想你已经确认了,而且我认为你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否则我们也不会找上你。” 如果他有所害怕,那也只是因为“再见不到那个人”。 但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一次踪影,此刻,他得到了一个“重新见面的机会”。 “好。”他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瑞贝卡在通讯的另一端点了点头:“合作愉快。那么我们会从中斡旋一下,还请你静待我们的好消息。” 通讯切断。 没过多久,里看见终端上出现了新的提示,刚才的转队通知“因内容信息失误,无需服从”。 又过了一会,他接到了莫瑞的通讯。 “…是我。”里接起了通话。 “哥哥!”终端传来莫瑞满面焦急的影像,“你要去黑野?” “嗯。” 里的回答太过平静,莫瑞赶紧追问:“为什么同意了,是你本人的申请?” “没错。” “哥哥!”莫瑞大喊一声。 “……” 任谁都知道,这快得来不及应对的调配必有蹊跷。 “哥哥,他们以什么条件让你过去的?威胁吗,现在的我有能力保护……” 里打断了弟弟的话:“是我想去那里。” “……哥哥?”莫瑞睁大了眼。 看来,黑野早就在回收指挥官遗体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让他进入黑野的各种程序,而意识到他“毫无征兆就申请好去黑野”的莫瑞立刻想与他联络。 里知道,黑野此次迅雷不及掩耳的操作肯定也令莫瑞失了余裕,但只要是关于他的事,哪怕勉强,冒再大风险,莫瑞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 但已经没有必要了。 里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一方面是劝解,一方面是将莫瑞拖住:“…因为我觉得那里,有我一直想靠近,却没能抓住的东西。” “你指的是——” “我已经让太多机会从身边溜走,我以为哪怕不够坦率,也依旧至少能默默关注,但事实上我不过是不断积累起连后悔都没有用的感情,”不用“救我”,那并不是拯救,“那至少这次,我要伸出手去抓住。” 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好。 “莫瑞,”里用着最最温柔的声音,对弟弟露出笑容,“如果你再也无法见到我,也不要难过,作为你的哥哥,我自始至终都感到骄傲。” “我不会让你出事!” “能成为灰鸦的成员,同样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对于我的不告而别,不知道大家会怎么想。”指挥官如果在,又会说些什么呢? “我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而已。还是第一次,我这么想为自己做点什么。” “(你会为我高兴吗,指挥官?)” ……不会吧。但他本来就任性,那个人一定“习惯了”。 “如果我早点说出心中的喜欢,是不是一切或许能够不同?”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要说“如果”? “(我真的,一直都很爱你,指挥官。)” 那天后,“灰鸦小队的里”失去了踪影。 永远在一起的方法(万事篇) 灰鸦的指挥官战死了。 听说这条消息的时候,万事比想象中还要冷静。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已看过太多生离死别,或许是他对很多事情并不关注。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是吗。” 战争中会死人是很正常的,虽然不能忘记悲伤,但辅助同伴,射杀敌人,成为战场上不倒的旗帜,才是他不辜负赴死之人最好的回报。 是对已牺牲的灰鸦指挥官的最好回报。 砰! 击毙目标,万事看了看终端,没有接到申请援助的信息。 看来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了,赶快回去,睡个好觉吧。 “……” 虽然能不能睡着,是个未知数。 万事的睡眠出现了问题,是在空中花园为灰鸦指挥官举办了追悼会之后。 “人类的英雄与希望”为人类命运作战至死,肯定引起了高度重视。 在一番夹带沉痛而慷慨激昂的演讲中,万事唯一感觉到的是,无聊。 那个人的死,带来了悲伤,也又一次激起人们的斗志,可那些响彻大厅的、带着宣泄或是坚毅的呐喊声中,他仿佛格格不入。 他只是无聊到了随时想睡过去的地步。 灰鸦指挥官的精神,确确实实该传达至每一个人的心中,但化悲痛为力量这种事情,万事早就在做了。 那灰鸦指挥官的死留给他更多的是什么呢? 万事回到了宿舍,看向了睡眠舱。 能在战事刻不容缓的如今还能回空中花园,甚至在睡眠舱里睡上一觉,真是奢侈的幸运。 万事的睡眠舱里放着很多东西。 原本那里面该是空荡荡的,说实话,他在什么环境中睡觉都没有问题。 但有个人类乐呵呵地用礼物把他的睡眠舱填满,万事到现在都时而能“看见”那人将礼物递给他的身影。 就算人不在了,对方的痕迹也不会轻易消去,会化作生命中的一部分,伴随着生活与记忆,永远陪伴在将对方视若珍宝的人身边。 “…我回来了。”万事躺进了睡眠舱,抱住了黑白相间的抱枕。 抱枕上一个小小的装饰,写着他的名字。 “灰鸦的指挥官。” 他将抱枕越拥越紧,枕头因他的力道而凹陷,满是褶皱。 “…唔……” 他并没有失去什么。 如果有什么,那应该也只是少了一个更大、更温暖,会给予他温柔回抱的抱枕。 他的美梦仍旧存在,等睡下去,陷入黑甜的梦境,那个人又会出现在他身边,如影随形。 “让我做一个只有你的梦……” 没有战火,没有硝烟,在那个梦里,你还健在,世界已经和平,蓝天白云之下,哪怕相拥而眠至不再苏醒,也不会心怀愧意。 ……但那是,不行的。 陷入无法醒来的梦,和那人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其背后承载的,是充满杀戮的现实。责任将他从睡梦中拽起,告诉他还有应尽的使命。 想进到梦里。 但那样或许真有一天会无法醒来。 还是不要睡着更好。 用任务来让他清醒。 「万事,你是个好医生。」 人类的话语自他的意识海深处响起。 “……我没兴趣为人类命运作战。” 「嗯。」 “我只是想……治愈为数不多重要的人。” 「……我知道了。」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将那人留住。 为数不多重要的人…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一个,归于他的梦境。 “我…很想好好的睡一觉。” 他将抱枕仿佛嵌入身体,却还是没能感觉到熟悉的暖意。 “灰鸦的指挥官…为什么你终究只能成为我的梦?” 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心安理得地触碰你? 「什么时候都可以啊。」 他好像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要陷入梦中。 「无论是为人类命运作战,还是治愈为数不多的人……你都做得很好。」 是这样吗? 「所以,好好休息吧,万事。」 “……” 「战争已经结束了,你看,那些孩子玩得多开心。」 万事转头,明媚的阳光下,一群孩子笑容灿烂地在草坪上玩耍嬉戏。 “我可以,一直抱着你睡觉吗?” 「当然可以。」 灰鸦指挥官向他张开了怀抱。 “……” …………… 永远在一起的方法(卡穆篇) 卡穆手持大剑往任务地点飞奔。 所过之处的人都赶紧远离了他,风声中,卡穆隐约听到了“感染体”“重灾区”等等字眼。 这些令他不爽的嗡嗡声,让他时刻想动用暴力让苍蝇们闭嘴。 但他还是选择了往前冲。 直到有两人的对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能在帕弥什中畅通无阻地行动,甚至反而在重灾区才能发挥实力,还真是方便的身体啊。” “听说他不想用Ω武器改变机体的状况呢,果然是因为想着人类反正都赢不了了要独善其身吧?” “你再说一遍!”卡穆怒吼着,眨眼间就到了那个构造体身前。 “你你你干什么!别靠近我感染体!”构造体马上后退,生怕受到感染。 卡穆举起了拳头—— “卡穆,我发现你的信号点偏离预定路线,是发生了什么吗?”突击鹰专用信道传来库洛姆的声音。 “没什么,遇到了几只苍蝇。”卡穆转身继续往任务地点前进。 “你还好吗,”库洛姆的语气仍旧透露着担忧,“一旦有什么问题及时与我联络,现在你的意识海……” “闭嘴!我对我自己能做到何种地步清楚得很!”卡穆切断了通讯。 他很好,跟其他软弱的渣滓不同,他比任何人都要强。 活着,见证这个垃圾一般的世界走向覆灭,他能比谁都走得更远。 跟那个随随便便就死在了战场上的人类不同,他会活下去。 “……”踏入重灾区的卡穆皱起了眉。 即使是他的状况,在极高浓度的帕弥什下也并非大多数人以为的那般好受。 如今帕弥什不断进化,加上红潮和类人等的出现,重灾区早比以前险恶。 不少聚合生物朝着卡穆的方向走来。 “哼。”卡穆冷哼,发起了强攻。 对这个可憎世界的不满,对怀恨之人的愤怒,全都通过战斗倾泻出来。 不够。 他还可以杀更多。 “一旦有什么问题及时与我联络,现在你的意识海……” 烦死了! 卡穆将大剑深深插入地面,用双手撕碎无数涌上前的敌人。 灰鸦的那家伙死了。 卡穆的意识海处于长期无人矫正的状态。 倒不是没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答应跟他进行意识链接,但卡穆全部斩钉截铁地拒绝。 绝不可能,会允许任何除了灰鸦的头儿以外的人,触碰他的意识海。 那些满脸“为了任务可慷慨赴死,愿冒生命危险尝试与授格者链接”的指挥官,在他眼里看来个个反胃得想吐。 没有哪个人类会像灰鸦的那人一样用信赖的目光看着他。 擅自地把礼物塞过来,自以为是抓着他做训练,愚蠢地为他出头。 不会再有人类把手伸出来,给他这个恶魔。 ——所以那又怎么样,就算坐实了恶魔的名号,也不妨碍他做决心要干的行动。 他不至于没有一个人类替他说话就难过,早就习惯形单影只,被排斥成异类。 主动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单独行动,没有了时不时意识链接中冒出的指正提议,更是乐得轻松。 “没什么问题。”一只类人击中了卡穆的胸膛,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来没有谁会听。 类人的手燃起了“红色的火焰”,趁对方还没来得及移动身影,卡穆闪身用大剑将它劈成了两半。 类人化作红色的液体,与地面的其他黏液汇聚。 “嘁。”又有敌人攻了上来,卡穆抬剑格挡,随后用力推开那几只聚合生物,双腿发力突进至身形不稳的赤色物体面前发起斩击。 格挡的动作让他想起了一个金发的笨蛋。 “为什么偏偏是指挥官!” “世界上的人类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指挥官啊!” 吵死了! “哈哈,抱歉啊卡穆我昨天太激动了,今后我们一定要带着指挥官的份好好努力!” 别笑!有什么好笑的! 更多聚合生物汇聚了过来,卡穆发力甩动大剑,光影之下无数敌人重新化为了液体。 只不过是一群杂碎,居然花了他这么多时间还没能清理干净。 什么时候他这么弱了,没有那个人在差别就这么大吗?不可能,因为他早就习惯了独自作战,打了这么多场仗,他都好好地存活了下来。 厮杀,胜利,存活,厮杀,这段日子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空中花园能长时间踏入重灾区的只有他,而他不过是在越来越焦灼的战势中完成其他人无法完成的任务而已。 哪怕永远这片战场上只存在他一人,只要他能一往无前,就没有谁能妨碍他。 “别以为我会放你们离开!”卡穆大喝,冲向了数只类人组成的团体,双足踏在赤色的潮水中,他用毅力让身体不显迟缓。 所有障碍他都会用力量碾碎。 会阻止他横冲直撞的人已经将他弃之不顾。 数道攻击落下,即使躲闪仍旧没能全部避开,机体响起了噼啪的电流声,吵得卡穆满腔怒火。 他不会去想如果有那个人类在,战况就能有所不同。 因为在被教会“喜欢”是安心的事物后,那个人才不负责任地离开,独留他一人在重灾区无尽征战。 他就像被那人类戏耍的野犬,所有的温柔不过是为了看他在某天被背叛后会有多么狼狈。 对如此恶劣的人类,卡穆已经不会再抱有任何好感。 他不会发出悲哀的呜咽,更不会不堪地狂吠,对一个连尸体都淹没在黑暗中的人类,这些不过是丧家犬才做的行为。 类人的双手双足泛着危险的红光,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与卡穆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没有撤退的打算,卡穆仍在猛攻。 “卡穆,你在同一区域待了太久,是……” 卡穆无视了队长的声音,用敌人的古怪叫声压过了信道中烦人的指示。 没有人能让他停下。 无论是疼痛,还是愤恨,都会成为让他不断杀戮下去的兴奋剂。 汩汩流下的循环液也好。 机体发出的种种警报也好。 全都无法阻止他,为那个恶劣的人类复仇。 这个仅存的温暖都会轻易消失的恶心世界,夺走他最重要之人的帕弥什,让他走向这种命运的黑野,将那人倾力维系的队伍拆散的空中花园,全部,他都会用黑暗吞食殆尽。 他要让所有存在同那人一起永远淹没在黑暗中,这糟糕的一切,全都该拿去给那人陪葬。 『意识海偏离指数……』 就算被黑暗反噬也无所谓。 ——他即是黑暗。 永远在一起的方法(库洛姆篇) ▲时间线在万事、卡穆篇之前 ▲库队视角包含了不单纯描写库洛姆的内容,相比其他人的视角,他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接到指挥官牺牲的消息时,刚刚结束战斗的库洛姆连身上的循环液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尚未整理好思绪,接二连三的缠身事务使他没能参加指挥官的追悼会。 等忙碌终于缓下一些时,灰鸦已经有了新的指挥官。 时间的流逝竟是如此迅速,打得他措手不及。 最后一次见到指挥官时,他们还在遗憾桌上一盘未能下完的棋局。 接到临时任务的指挥官满脸内疚地对他道歉,而他对指挥官说:“请指挥官不用介意,下次有机会时我们再继续。” 下次。 为什么他能那么笃定,会有下次。 是什么让他觉得只要竭尽全力就能来得及? 潜藏在内心的真意,再也无法对那人表述。 他有很多机会,却最终次次错过。 对库洛姆来说,指挥官是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存在。 或许是这个原因,让他产生了那个人必定能回来的错觉。 又或者是,他意识海的某处对那个人保持着绝对的信任,以至于忽略了一些更该思考的前提。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哪怕是他没能想到理由,即使反省出来,也无法改变指挥官战死的事实。 “指挥官,本次的作战报告已发送至您的终端,如果可以的话,请问能让我听听您对这份报告的评价吗?”库洛姆恭敬地对灰鸦现指挥官说。 对方点点头:“等会我看完后会发讯息到你终端上的。” 听到如此回复的库洛姆,说出了话音一落下便后悔的句词:“可以…跟我讨论看看吗?” 他在奢求什么? “太费时间了,你是突击鹰的队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现指挥官看向库洛姆,“如果到时候你对我的评价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再针对那个部分联系即可。” 那个会开心地跟他讨论“不仅仅是错误之处”的指挥官已经不在这里了。 “您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很抱歉。”他向对方道歉。 今后要再遇到能和他谈论开来的人,应该是很难了吧。 ……真的还会遇到那样的人吗? 回到突击鹰,继续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他收到了灰鸦现指挥官的回复。 『非常完美,没有不妥之处,辛苦了。』 “……” 一种或许能称之为“寂寞”的感情充斥了库洛姆的意识海。 讯息上的回答简洁明了,从称赞当中也能看到对他的尊重。 但他更想看到的是『这次的报告风格跟平常不太一样啊,库洛姆你有什么心事吗?』 他不由得苦笑。 到底身为“突击鹰队长”的他,还想跟“灰鸦指挥官”有怎么样的联系? 不过是构造体队长与人类指挥官的关联,不是每个人,或者说实际上大多数人类都没能将他们当做地位平等的“人”对待。 能被细致入微地观察,无微不至地照料,从他的字里行间看出异样,这些事情本就只有“那个人”才会、才能做到。 他的生命中少了一位可遇不可求的知己,甚至是唯一的知己。 那盘未下完的棋,已经无人愿再与他继续。 库洛姆发现,突击鹰的气氛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他看到了危险。 “哎呀队长,你怎么眉头又皱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意识海会长皱纹的!”神威一脸灿烂地对他说道。 “抱歉,”库洛姆闭眼整理了一下表情,却在看到神威依旧满面的笑容时还是将眉头皱了回去,“…你的状态还好吗?” “嗯?”神威似乎很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随后又笑了,“当然啦,我一直都精神百倍呢!再多聚合生物过来我都能把它们打趴下!” “……那就好。”明明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库洛姆却没能立刻找到将其具象化的说法。 “队长,你才是要打起精神来啊!”神威说道。 “…我吗?”库洛姆有些惊疑。 “是呀!”神威大大地点头,“就算指挥官不在了,我们也要带着指挥官的份好好努力下去不是吗!” “是这样的。”但为什么听神威这么说,反而感到难受? “那我去安慰安慰卡穆和万事啦,我们突击鹰经常都是单独行动,他们肯定寂寞死了!”神威说着就跑到了库洛姆的视线范围之外。 “……”看着队员消失的方向,库洛姆突然觉得,他是个极为不称职的队长。 安抚队员的工作应该交给他来做。 但他在这方面技巧拙劣,也因此神威一直才是调节队伍气氛的担当。 ……那神威的心情,由谁来调节呢? 以前的神威只要一有空就会往灰鸦的准备室跑,每次不管过去还是回来都会很开心。 会缠着指挥官和里打游戏,而指挥官总会纵容神威的任性,里也总会掰不过他们两个不甘不愿地同意。 有次神威受了伤,指挥官甚至同意了让神威看他们一起表演话剧。 但现在,神威不再去灰鸦了——他太过吵闹,会影响灰鸦现指挥官的工作质量。 而且,神威在有次无意中说过,灰鸦的气氛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灰鸦了。 库洛姆也想过怎么样才能让神威感受到快乐,但思来想去,总是会想到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这种对那人的依赖令他极为自责。 他不是个称职的队长。 突击鹰的每位成员个性鲜明,哪怕不与人类指挥官意识链接,他们一直都保持着意识海的稳定,这本是个优势。 如今库洛姆却会频繁地想到他没能成为“指挥官”的其中一个可能性。 或许,他并不擅长稳定他人的意识海。 如果被指挥官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说他在妄自菲薄吧。 且他明明应该早就不在意曾经的失败,正是因为有那失败,才让他成为了“库洛姆”,认识了无数改变了他的人。 ……但他为改变了他的人,做了什么呢? 有一次,库洛姆在任务执行过程中的短暂休息时间里看到万事从战术包中拿出来一块黑白相间的东西。 他认识那东西,是指挥官送给万事的其中一个抱枕的枕套。 万事闭眼,亲吻住了手中的布料。 在那一刻,库洛姆的意识海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并且那股波动很快全部变为了悲伤。 “……队长?”万事睁眼注意到了他,大概是他看对方太久。 然后万事看了看布料,将它收起:“现在的战况不方便随时带着抱枕,所以我就把枕套带上了。” 库洛姆甚至不记得他当时如何回应。 他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人。 弥足珍贵的,想用尽一生去守护的人。 库洛姆找不到用什么方式给予万事安慰。 他曾说,想成为那个人的盾,成为堡垒。 然而他在从指挥官那里得到无数个答案后,却没能给出相应的回报。 这样的他,要怎么才能心安理得地鼓舞队员? 连对指挥官的怀念,有时都会令他愧疚——他觉得他并没有这种资格。 但他又知道,指挥官肯定会批评他不是这样。 没有指挥官在,卡穆的意识海状况愈发得不到稳定。 他本就是挂靠在突击鹰名下,真正的指挥官一直都是“灰鸦指挥官”,却不是如今的这一个。 灰鸦已经经不起短时间内再失去一次“指挥官”,现指挥官肯定不会冒险与卡穆链接。 当然,无论是哪个指挥官,卡穆通通选择了拒绝。 库洛姆明白,没有哪个指挥官能比得上那人——虽然这种绝对的说法不应适用于人才济济的世界,但唯独这个观点他不想去否认。 但库洛姆更明白,卡穆的拒绝含有绝非单纯任性的深层意味。 ——既然没有任何人类信任他,他必然也不会信任任何人类。 库洛姆无法劝导卡穆尝试相信,因为连他也在听到空中花园不听取灰鸦成员意见选择新指挥官时,心中一冷。 理性告诉他,尼科拉总司令的决断是以大局观出发,如果是库洛姆,甚至也会觉得灰鸦还是该有新的指挥官带领。 然而。 然而…… “装甲型……?”库洛姆差点以为他听错了,“请问是指灰鸦要加入第四位构造体成员吗?” 灰鸦现指挥官通过终端向他发起了联络。 “不是。当然我没有要挖突击鹰墙角的意思,你大可放心,”通讯中的人类句句坦荡,确实没有打突击鹰的主意,“我只是考虑同为装甲型,又是对任何事物都追求完美的你能为我提供一些档案资料外的建议,你和灰鸦小队也有过多次合作,应该能考虑出哪些人选可能适合灰鸦的作战。” “请等等!”库洛姆并未回答人类的问题,而是语气激动地发出质问,“如果不是要加入第四位成员,为什么要询问适合加入灰鸦小队的装甲型构造体?” “我考虑将里换下来,从多个方面考量,他不适合待在如今的灰鸦。” “什…么……?” 灰鸦小队要被重组? 那个人付出真心,用尽爱意来呵护的队伍,要被一个人类指挥官的“考量”打散? “里无疑是胜任灰鸦各种任务的人选,没有哪位能替代他的存在!”他不允许有人破坏那个人潜心照料的小队。 灰鸦是那人的归宿,印证着那人存在的痕迹。 “他的确拥有相当出色的算力,连哈桑议长最初也并非同意我调走里的决定,”现指挥官没有介意库洛姆的逾越,“但经过多次商讨,包括与尼科拉总司令等人的商议,我们还是认为可以在将来用算力与里相当的增幅型构造体代替他的全部位置。” “增幅型?”为什么又会出现这个名词? “极昼是开辟人类与帕弥什之战新时代的全新机体,作为‘人类希望’被宣扬的灰鸦小队,必定会加入增幅型构造体。” “但是丽芙——” “如今我们先要保证一位装甲型加入灰鸦,而后等到新的增幅型机体诞生,灰鸦也就会将其接纳。” “丽芙的意识海——” “那位增幅型不会是丽芙的。她的隐痛症状同样不适合灰鸦的持续发展。” “……” 这个人…… 这些人…… “你们…连丽芙也要抛弃吗……?” 到底把构造体们的感情当成什么了? “并非抛弃,但至少她不能一直留在灰鸦,”人类的话语冷静得让库洛姆想起属于他的一些过去,“相信你也清楚,灰鸦今后将会面对更多更艰难的战斗,这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保护? 那个人是为了什么,救下了原本会崩溃的丽芙? 是为了什么坚持将仍带有隐痛症状的她留在小队? 是什么让那个人拼上性命去拯救! “恕我直言,你们的决定仅仅是站在‘可利用’的角度在进行思考,而那样重新整合出的灰鸦不会成为过去那般所向披靡的队伍。” 指挥官留下的温暖,绝不能,被任何人…… “我想你会错意了,”人类摇了摇头,“我们并非一定要打造‘曾经的灰鸦’,而是打造‘名为灰鸦的希望’。” “……?”什么意思? “曾经的灰鸦”会被彻底放弃? “灰鸦是多么卓越的队伍相信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将他们原有的模式彻底推翻,完全是在葬送这支小队的前景,更不会创造出新的希望。”库洛姆话语坚决,已经不需要再持有保留观点了,他绝对要表清态度。 灰鸦现指挥官看着影像中的突击鹰队长,不知是不是错觉,库洛姆从对方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一闪而过的遗憾。 “空中花园曾经的方案失败了,”人类向库洛姆开口,“空中花园本将原来的灰鸦指挥官塑造为人类的英雄,但这位英雄却不幸陨落,人们迫切地需要新的灯塔,我们不能把民众的渴求置之不理。” 再慷慨激昂的演讲,在热度退去后,还是会让失去道标的大众恐慌。 不快点建立“新的英雄”供人追捧,只会出现更加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们吸取了教训,把随时可能牺牲的人类作为延续希望的光并不适合如今这个战乱的年代,但原灰鸦指挥官的传奇一生的确给不仅是人类,乃至构造体以鼓舞,”人类说出的句句台词都令库洛姆感觉到凉意,“因而这次,我们决定告诉各位,哪怕英雄逝去,其队伍仍旧会带领人类走向胜利。” 将“死者的荣光”加以利用。 “我们需要的是一支名叫‘灰鸦’的队伍,至于成员是否会更替,指挥官是否因战死换掉一个又一个,都并不重要,”这个人类指挥官甚至将自身的死也算做了“延续灯火”的一部分,“只要‘灰鸦’还在,旗帜就不会倒下。它可能只是个名号,但人们需要这个名号,所谓本质,有时并非那么重要,大多数人也不愿去揣测。” 只要“灰鸦”的谁还在,它就依然是“灰鸦”。 其他原本的成员不在了,还有“露西亚”。 而若“露西亚”不在了,已经成为“灰鸦成员”的谁同样代表着这个队伍仍旧存在。 ——这是“不死”的希望。 “……你们,到底还想利用多少?”还想利用那个人,伤害那个人所爱的一切多少才肯善罢甘休? 逝者已逝,今后的路会怎么铺,那个人看不见,走不了。 而库洛姆,却会在那条路上渐行渐远。 等有一天回过头,路面是从什么位置开始变得不同,或许连库洛姆本人都会模糊。 “我们很欣赏史密斯家族的作风,只要是有用的,我们愿意去用上——身为史密斯家族成员的你一定再清楚不过,这是能开辟胜利道路的方法。” 胜利的道路,是如此开辟而出的吗? 那未免太过残酷——库洛姆自认并不会对压在他身上的苦痛冠以“残酷”之名,但此刻他却觉得快忍不住意识海仿佛被利刃割裂的痛楚。 时间的洪流将他推到这条被那人的血铺筑的道路上,而他还会看到前路要由那人所留的、所爱的去化为垫脚之石铺平。 库洛姆,则要踏在这条道路上,向前、向前。 他想要追上的、并肩的,被甩在了身后,成了匆匆行走之人不会停步思索的盘上残局。 “你们要如何保证这样的灰鸦不会彻底分崩离析、全盘覆灭?” 库洛姆想去抓住什么。 想拉住一个透明的身影,陪他停在这段路上,告诉那个身影他们还有一局没完成的对弈。 至少等对方将这盘棋与他下完,他再义无反顾地离开此处,继续他应走的路。 “我们不能保证什么,只能全力以赴,”灰鸦现指挥官沉稳地说,“战争没留给我们多少时间去将一切铸造得牢不可破,哪怕被逼无奈,匍匐挣扎,也只能不怕牺牲地往前走,只有这样,或许才能看见光明。” “……”库洛姆不再作答。 对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但是—— “很抱歉,我还是无法在装甲型构造体方面为您提出任何建议,而且我认为,真正不适合灰鸦的其实是您。” 原来他也能对“灰鸦指挥官”说出如此失礼的话。 人类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无话可说。” 库洛姆并没有道歉,而人类也做出了切断通讯的动作。 但突然,人类又犹豫了一下,重新看向了库洛姆:“我知道我跟首席有很多不同,但我必须要说,首席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我当然明白。”指挥官已不会回来。 “没有谁能在这个时代找到绝对能和某人永远在一起的方法,人类是,你们构造体更是。” “……请不要再说理所当然的话。”他只是想,和那个人走得再长一些。 “其实,我是首席的粉丝。” “……诶?”库洛姆睁大了眼。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空中花园不是首席粉丝的人很少吧。” 库洛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类笑。 “我对今天找上你的事情感到抱歉,”人类对他说,“我本以为,如果是你会看得更开一点,因为你是史密斯家的人。” “……” 到底有多少人在痛苦,库洛姆并非不知。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别人的伤痛。 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希望你能带领一个不会破碎的突击鹰——救不了首席的灰鸦,至少保护好你的队伍吧,突击鹰的队长。” “……我会的。” 这个已经有了裂痕征兆的队伍,他必须全力维持。 “还有,如果你受不了荣光的机体就换下吧,今后你哪怕再怎么勉强,等意识海真出问题的时候,应该也没有谁能帮你这种特化机体矫正了。” 对这一句,库洛姆没有回答。 “每个人都该把执念放下了,别让它成为阻碍。” 阻碍? 那个人,怎么可能成为他的阻碍。 “……非常感谢,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切断通讯了。” “好。” 库洛姆立即切断了通信。 “……放下。” 黑白棋子被谁掀翻在地,在满是血液的道路上倾数涂成了赤色。 库洛姆蹲下身,将它们一一拾起,鲜血染红了他的掌心。 他将棋子一一擦拭干净,眼神充满了怜惜与爱意。 “我们继续一起往前走吧,指挥官。”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永远在一起的方法(露西亚篇) “露西亚,你有里先生的消息了吗?”粉发少女面色焦急地询问。 露西亚闭眼,摇了摇头。 于是房间内便沉默了。 直到丽芙被新指挥官叫走。 在那一刻,许久没有明显情绪波动的双马尾少女突然涌上一股不安。 以至于她将话语脱口而出:“请等一下!” 新指挥官跟丽芙都向她看了过来。 她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 身为灰鸦的队长,露西亚没能阻止里被调去别的队伍,她的呼声,丽芙的呼声,里没有明说却一想便知的苦痛,都被吞没在混浊的潭水中,连声响都没听见,便沉了下去。 露西亚只好看着新指挥官。 而对方的回答是转身。 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目送丽芙和新指挥官走远的背影。 似曾相识的感觉填满了整个意识海。 她在一个冰冷的地方。 不知道前路何方。 「只有你一个人吗?」 站在房间中的她,这次没有听到熟悉的那句话。 许久之后,丽芙回来了,或许也没有很久,只是不安占据了露西亚的内心,造成时间流逝速度变慢的错觉。 她这才发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观察队员了。 露西亚尝试当一个好队长,但那些本该知道的方法却通通从指缝间溜走,她抓不住,也找不到该去问谁。 她并非想变得沉默。 可她却愈发沉默。 甚至没能细想丽芙和里眼神中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曾经和未知人形生物体对战后,指挥官濒临死亡,在那被“丢弃”在地球上的日日夜夜,她日复一日地作战,没能调节好自己和队友的心态。 而这次,更是糟糕。 里行踪不明。 自从他转队的事情被以“内容信息失误”从通知中移除后,灰鸦就再也不知道这名队员身处何处。 新来的成员不知道。 新任的指挥官不知道。 队员丽芙不知道。 身为队长的她,也不知道。 露西亚曾向莫瑞打探过里的下落,却发现金发青年面色阴沉,甚至令她感觉到了危险。 可是对方也还是说——不知道。 恐惧漫上心头,看着回来的丽芙,露西亚突然觉得对方在离她好远的地方。 她再次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那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曾经丽芙瞒着大家,冒生命危险参与“极昼”研发的时候,露西亚就有类似感受。 不行。 ——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丽芙,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回来后的长发少女明显有什么不对劲。 哪怕再怎么痛苦依旧努力挤出安心笑容的她,已经隐藏不住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悲伤。 可丽芙却回答道:“没事的,露西亚不用为我担心”。 这是显而易见的谎。 露西亚的身体某处被揪紧了。 谎言。 有时候,露西亚会“想起”一些“过去”。 牺牲的队友,指向她的枪口。 ——她对空中花园并不信任。 但是这样的她,被指挥官,被里,被丽芙所相信着。 而她也毫无保留回以绝对的信赖。 如今指挥官战死,里下落不明,丽芙……则对她撒了谎。 露西亚明白,眼前的少女绝不是出于恶意。 但她害怕了,到差点控制不住机体、在微微颤抖的地步。 所以她追问了丽芙真实情况。 并看到了更加不想看到的结果。 粉发少女垂下了眼睑。 露西亚清楚地意识到,她的追问伤害了丽芙。 曾经,如果他们不想回答,指挥官就不会勉强。 指挥官总有更好的方法解开每个人的心结。 但露西亚却除了追问外已经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她犯了错。 “我只是,隐痛状况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她不应该一直询问丽芙的。 她不应该出于害怕,去戳痛丽芙。 “或许我已经不适合留下来了,会给大家拖后腿吧。” “丽芙!!” 灰鸦队长抱住了善良的少女。 “丽芙,你一定要留下。” 她等了好久,才等到对方的回抱。 如同安抚。 她再一次“认清了现实”。 身为“灰鸦构造体”的他们,早就没有选择余地。 也许他们本可以得到尊重,但事到如今,他们被剥夺了“自由”。 曾经的自由是一个人类指挥官教给他们、带给他们的。 像独一无二的虚拟实境。 “露西亚,别怕,”抱住她的少女温柔地安慰道,“我们大家约好了,灰鸦会永远在一起。” “所以,不会有事的。” 一滴液体落到了露西亚脸上。 那天之后,她还是和指挥官已经不在的每一天一样,遵循新指挥官的命令完成任务。 丽芙仍旧在队伍中,认认真真做着辅助型构造体该做的工作。 露西亚无法知道丽芙会不会离开,如果会,又是什么时候。 更不知道丽芙会不会像里一样没了消息。 一天任务结束,回到空中花园的少女抬头,看向外面无垠的宇宙。 她记得,以司空见惯的星云为背景,她和丽芙、和里在指挥官的目光下互报名字,原本只有她与指挥官的灰鸦,有了全新的邂逅。 她也记得,曾和一个人说过与外星人相关的话题,她能清楚忆起那次“约会”所有的经过,她不会忘记。 而她也记得,曾经看着承载指挥官与丽芙的载具飞向天空时,那份怀疑。 雷文治、阿尔法、露娜。 指挥官、里、丽芙,灰鸦。 ——“露西亚”。 露西亚…… 露西亚…… “无论是为了加快地球的收复速度,还是为了更长久地留在指挥官身边,我都会保护好自己。” 「要是我不在的话?」 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时候,她回想起了某个夏日。 “如果你终将化为泡沫,我便会成为海洋。” 她已经不想再忘记,也不允许自己把记忆尘封。 “到了那一天,我想留在最接近你的地方……把胜利的消息反复传达给你。” 为了将胜利的消息传达。 为了永远和指挥官在一起。 她—— “战斗结束,下一场战斗是什么?” 指挥官…… 假如能快点结束最后的战斗就好了,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