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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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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26更新
最新编辑:四元Da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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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5-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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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中雪
雾色浓重,密林坠在沉沉烟霭中。
这是一个安静的午夜,白马镇的镇民们都在睡梦中沉睡,无人觉察郊外的森林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朣朦之中,一对人影缩起脖子,捂住身上的包裹飞快跑过林间小路,然后迅速躲到高大的树干后,不停地喘息着。
穿着纨绔的男性
……逃,逃到这里就安全了吧?
他的提问里带着和身上昂贵穿着完全不符的颤抖。
衣着华贵的女性
哈,哈哈……都跑到这里,那些蠢货天使肯定追不上了。
衣着华贵的女性
再会了,那些榨不出几个子儿来的穷酸人……玛门宝藏这下都是我们的了!
女人大笑着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钱币,只见币面上刻着精巧的骷髅头印记,在微弱的光芒之下反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
穿着纨绔的男性
亲爱的,你还记得开启宝藏大门的咒语……
衣着华贵的女性
——嘘。
女人审慎地捂住了男人的嘴。
衣着华贵的女性
小心隔墙有耳,这事我们回头再——
话音未落,她的胸口便被一道猝不及防的白刃贯穿。
然后,在胸中吸尽鲜血的利爪收回,在树干上泼出一道脏污的印记。女人一句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天使”
……窃取宝藏……者……杀!
女人倒下后,一具通体苍白的躯体咧着嘴,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一般,在树后赫然显现。
穿着纨绔的男性
啊——!!!
男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在万分恐惧之中,他依然没有忘记从已死的妻子手上抢下金币,然后才踉跄着向树林的另一边跑去。
逃跑之中,华贵的布料尽数被枝丫划破,曾经连走线都要一丝不苟收尾的外套,很快就变成了一件单纯沾着血污的抹布。
天使喉中咯咯作响的声音仍回荡在林中,哪怕不用回头,男人也知道自己快被追上了。
穿着纨绔的男性
……谁,谁能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仿佛是仁慈的枢机主神回应了他的祈祷,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前方。
男人仿佛看到救世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到在那道人影身下。
穿着纨绔的男性
帮,帮帮忙!有天使在追我!
穿着纨绔的男性
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一定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一口气说完请求和条件之后,他才有力气抬起头注视那道人影的正身。
那是一位极致妍丽的年轻女性,姣艳的容貌半挡在发饰下,嘴角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正低下头如审视商品的价值一般看着求助自己的男人。
这位秀丽的女性即使在午夜也撑着一把月伞,她没有回应求助人的焦灼,而是缓缓地碰动双唇,如同只是在散步时分闲聊。
??
哦?那你能为我提供什么筹码呢?
男人慌了,急忙着吐出更多的价码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穿着纨绔的男性
我是白马镇的税务官,整个镇子的财产都是我的,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能给!
穿着纨绔的男性
……对了,我可以把你收为养女,之后税务官的职位也可以传给你,这条件不错吧!
穿着纨绔的男性
你、你怎么不说话!我很值钱!我要是死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最后一句话里面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凌厉,比起说是谈判,这更像是一个人穷途末路之时的威胁。
但高挑的女人仍然没有被触动,她只是慢慢俯下身,从求助者攥紧的手上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抠出了那枚沾满血污的金币。
??
不必了,我已经得到更好的了。
咕叽——
黏腻的血浆喷涌而出,下一秒,男人的胸口也被追上来的天使贯穿了。
在这之后,女人才举起月伞,毫不拖泥带水地一把插碎了天使腐臭的脑袋。
倒在地上抽搐着的男人怒目圆睁,注视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像是无言地质问她:既然有能力救人,那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
……为什么那么惊讶?亲爱的父亲大人,我只是做了跟你们当年一样的事啊?
高挑的身影仍优雅地转动着伞面,仿佛一地的狼藉和自己全然无关。
??
父亲大人,你没有忘记我吧?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们抛在路边充当诱饵,却一直没能死成的“埃莉诺”呀。
穿着纨绔的男性
——!!
临终前,男人挣扎着最后一次想说点什么,但喉中只是喷出了更多的鲜血。
他想起来了,十几年前,他和他的妻子和今天一样,被愤怒的民众追赶着,匆忙中躲进了林间。
但那一天,他们还带着当时仅有七岁的小女儿,他和妻子合计一番之后,认为那些镇民必定不会对孩子下毒手,所以决定把女儿作为诱饵留在路边,拖延时间。
十几年来,他们虽然偶然回想起那个曾被自己抛弃的小女儿,但自从灾变发生后,烬土边疆如此混沌不堪,谁能想到她居然活下来了呢?
“埃莉诺”
所以父亲,请不用再记挂了,“埃莉诺”已经收下了你们的“馈赠”……
“埃莉诺”
而且必然会活得比你们更好。
女人将那枚金币上的血污细致抹去,藏到身上之后,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这座曾在童年赋予她无尽噩梦的森林。
但,这一次她是赌桌上的赢家。
前行中,她哼起了愉快的歌谣,那是小时候母亲曾在床前唱给自己的安眠曲。
“埃莉诺”
♪嗨魔王,这是自作自受~嗨妈妈,看着我吧~我在地狱铁路上一往无前。♪
打着旋飘落的雪籽飘落到伞面,一丝不易觉察的寒意悄然降临身边。
“埃莉诺”
啊呀……下雪了。
她举起手,接住一片在掌心转瞬即融的纯白。
“埃莉诺”
差点都忘了呢,今天可是平安夜呢……
然后她昂起头,对着遥遥高空露出了一个纯真的微笑。
“埃莉诺”
爸爸,妈妈,圣诞快乐。
神寂启示录
— 安放于瓶中的雪 —
— 安放于瓶中的雪 —
幸运38娱乐城
数年前
数年前
娱乐城的喧闹总是不分日夜,牌桌前始终挤满了摩肩擦背的人影,侍应生们则是负责随时随地响应宾客们无穷尽涌出的要求。
年幼的埃莉诺端着满满一盘香槟和佐酒小菜,提着裙摆,小心谨慎地穿行在宾客之间,闪身进入一间装修豪华的包房。
埃莉诺
屈鲁特先生,您点的“银河泪”到了。
屈鲁特
就放在这里吧。
男人的视线没有从手中的牌上挪开一分,冷淡地给出了命令。
埃莉诺
……是。
身穿着洋装的侍女得体地放下餐盘,在确认贵客已经没有下一步命令之后,没有再说出一句多余的话,便要退出包厢。
——咕噜。
但房中飘散的食物香气,和一声她无法控制的胃中饥响吸引了宾客的注意。
屈鲁特
……
面对着客人探究的打量,她羞愧地低下头,将自己发红的脸庞藏在帽檐下出声解释。
埃莉诺
对不起,屈鲁特先生……
屈鲁特
不用在意,只是,你们娱乐城对侍女的待遇似乎并不怎么好。
客人出乎意料地原谅了她的失礼,反而把探寻的目光转向了对面的荷官。
荷官
实在抱歉,屈鲁特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娱乐城里从不苛刻员工的待遇。
荷官
埃莉诺,今天上工之前,你没有吃饱饭吗?
圆滑世故的荷官却反过来把问题抛回到女孩身上。
埃莉诺
我……
埃莉诺窘迫地抓着裙摆,双目死死地盯着地面,似是要从暗褐色的华贵铺毯上找出一个答案。
屈鲁特
罢了,不用解释。
男人敛起桌上剩余的残牌,然后娴熟地在双手间翻飞出一串牌塔。
屈鲁特
知晓牌序的规则吗?
埃莉诺
是的,先生,从大到小,分别是Jupiter,Metis,Themis……
女孩虽然紧张,但随口便报出一串流畅的名词。
男人眉间微颦,似是看到了珍奇的景象。
屈鲁特
你接受过教育?
埃莉诺
…………
女孩再次变得一言不发,她明白自己说得太多了。
屈鲁特
这个问题也不能回答吗,嗯,你们娱乐城的规矩还真多……
放弃从小心翼翼的侍女身上探寻,男人把目光放回看起来更为轻松自若的荷官身上。
屈鲁特
我想让她来担任下一局的临时牌手,这没有问题吧?
荷官
这当然尊随悉便,只是,屈鲁特先生您为何……
屈鲁特
就当是心血来潮好了。
男人停住洗牌的动作,将整齐码好的牌递交到女孩面前。
屈鲁特
你呢?你想试试吗?
埃莉诺
先生,我……
尽管对面荷官的眼神似是要从她身上刨出一个洞,但埃莉诺有预感,眼前这个男人的邀请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于是她重重地点头,然后从男人手上接过了纸牌。
埃莉诺
我非常乐意。
无人知晓,那一夜成为了名扬烬土边疆的“赌徒莉莉丝”人生起点。
那个脏兮兮的,被娱乐城城主从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埃莉诺”,在仅仅一次的教导中,便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仅仅数周后,埃莉诺就凭借着她的头脑,从娱乐城几乎牢不可破的铁则里面啃下了一块血肉,
成为了极其微小概率中独一无二的幸运者。
那些曾经蔑视她,故意克扣她食物的侍女们,
如今也在每一次牌局里团团围坐在她身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个脏兮兮的,被娱乐城城主从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埃莉诺”,在仅仅一次的教导中,便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仅仅数周后,埃莉诺就凭借着她的头脑,从娱乐城几乎牢不可破的铁则里面啃下了一块血肉,
成为了极其微小概率中独一无二的幸运者。
那些曾经蔑视她,故意克扣她食物的侍女们,
如今也在每一次牌局里团团围坐在她身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埃莉诺
ALL IN.
在狂热的欢呼声中,坐在牌桌对面的女孩再次将手边的筹码都推入奖池,引得身旁的侍女们兴奋跟随。
侍女A
我跟埃莉诺,我也ALL!
侍女B
我也是我也是!
数十秒后,牌面翻开,诱人的“同花顺”如等人采摘的鲜美果实一样躺在桌面上。
侍女A
埃莉诺——!你太棒了,你就是38城里真正的幸运女神!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浪涛般的欢呼,娇小的女孩被一群侍女们抱着亲着,今天哪怕是真正的堤喀女神亲自下凡,能得到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埃莉诺
各位,我今天要先失陪……
注意到牌桌对面的荷官明显神色不悦,女孩踮起脚尖抱走属于自己的筹码,示意要先行离去。
侍女B
别走呀,埃莉诺,我们这儿那么多人都可指望着你呢!
侍女A
对呀对呀,再留一会儿吧!
埃莉诺
对不起各位,我真的还有事情要做……
埃莉诺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说辞,生怕自己又说错话触怒了这些年长的前辈,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好感又马上烟消云散。
埃莉诺
要是错过了值班的时间,我会被领班训斥的……
侍女A
……啊,那你快去吧,不然待会儿赶不上晚班,我们也不忍心看到小埃莉诺挨骂。
侍女们终于松口,埃莉诺连忙如蒙大赦般离去。
而端坐在高脚椅上的荷官,在埃莉诺离开之后,不露声色地将原来的卡牌换下,从桌下的暗格里抽出一叠经过特殊油墨处理的纸牌,重新摊回了桌上。
荷官
……埃莉诺她最近太嚣张了。
坐在灯光熄灭后的大厅里,疲惫的荷官点燃了一支精心卷制的熏香。
荷官
埃莉诺和她那些追随者得到的所有子儿,都是幸运38娱乐城的财产,城主不会坐视不管。
保安
可这不都是正儿八经上牌桌赢回来的?
荷官
嘿,所以我才说你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都是外行。
修长的指尖轻轻弹着,一段灰褐色的香草灰烬被抖落进玻璃缸。
荷官
幸运38娱乐城是不禁止员工私下开设牌桌,但这都是为了什么?
荷官
傻瓜,这一切都是因为城主希望员工从她手上得到的报酬,转头就被扔到永无止尽的游戏里。
荷官
这样一来,她们便永远得不到自由,只能终生在这里服务宾客。
保安
嗬,所以这么说来,什么“在牌桌上能赚到足以离开的本钱”这些话,都是骗人的?
荷官
嘘,你说得太直白了。
荷官
屈鲁特先生当时心血来潮教导她牌术,为她敞开了一扇窗,但当时的她不明白,幸运的馈赠有时正是不幸的开端。
荷官
当整座大厦都迎来倒塌的时候,她那时候会不会宁愿自己从没有看到那扇窗呢?
缸中剩余的灰烬彻底燃尽,荷官站了起来,披上靠在软垫上的外衣。
荷官
要不了多久,城主就会盯上她,让她支付“幸运”的价码。
砰——
伴随着不断落下的鹅毛大雪,娇小的女孩被推落出门,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保安
我宣布,低级侍应生埃莉诺因为监守自盗,在牌局中出千,被判处没收所有财产,永久驱逐出幸运38娱乐城——
埃莉诺
——不!我没有!
迎着雪虐风饕,女孩扔坚持着抬起头,奋力争辩着。
埃莉诺
我获得的一切都是我从牌桌上赢回来的,我赢得堂堂正正,从来没有破坏规则!
但没有人回应她的争辩,纷扬而下的纯白中,唯有侍女们低声的交头接耳传入她的耳畔,无比清晰。
侍女们
我就说,她怎么突然就从牌桌上赢了那么多钱,原来都是靠出老千。
侍女们
呸,只是条捡回来的寄生虫还敢监守自盗,我就是捡回一条狗,都会感激地向我摇尾乞怜呢。
埃莉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争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意识到了,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站在她身边。
保安
走吧,我不想对你动粗。
高大的男人站到面前,把瘫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小声在她耳边嘱咐了一句。
保安
趁现在,你还能走得体面。
埃莉诺
……
娱乐城外仍是晴空白日,但气温已经降到严寒。女孩在大雪飘落的街道上不断走着,试图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庇护所”的地方。
身边往往来来的人影大多都是冲幸运38娱乐城而来,脸上写满难耐的欲望和兴奋,已经彻底沉浸在这座城镇的幻觉魔法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接下来被命运垂青的幸运者。
埃莉诺
夫,夫人,请问你是要前往幸运38娱乐城吗?
她鼓起勇气,从路旁拦下一个面相看起来还算和善的中年女人。
宾客
没错,看你的打扮,你是娱乐城的侍女?
埃莉诺
是,是的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为您担任向导。
埃莉诺
我通晓娱乐城里面所有游戏的规则,也知道怎么样下注才能赢得最多价码……
女人的目光写满怀疑,她强迫自己继续坚定地说下去。
埃莉诺
我不会向夫人您事先索取任何报酬,您只需要赢牌之后……分给我一些就好。
说完之后,女子久久没有回应,埃莉诺只低着头,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宾客
……我明白了,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终于等来了肯定的答复,但女人转头就走,唯恐她回心转意的埃莉诺慌忙跟上,两人一番弯绕之后,走进了城镇深处的小暗巷。
暗窄潮湿的小巷里散发着霉菌和腐坏有机物的味道,这是埃莉诺从此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她有些感到惶恐。
埃莉诺
那个,夫人……
此时,一路上表现得沉静和善的女人突然豹变,一脚把她踹在地上。
宾客
小丫头,别以为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肥羊,你肯定是打算诱导我出千,然后联合赌场的人一起敲诈我一笔吧。
宾客
靠这种老旧的招数,你真以为能骗到我吗?
女人下足的力度毫不收敛,她的喉头上泛出一股突兀的甜,感到自己的肋骨都几乎要碎裂。
埃莉诺
不,我没有,你误解了——
她拼命举起手臂遮挡,但高跟鞋尖凌厉的踹踢依旧不断落在背上。
宾客
还不承认,小小年纪,就满脑子歪念头,看我不——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道火花的爆裂声轰鸣而至,铜弹把女人的脑袋炸成了软烂的番茄。
抬头望去,是另一个站在巷子深处,举着霰弹枪的男人缓缓放下枪把,吹了个口哨。
混混
宾果——城外来的大肥羊一位,还有个娱乐城里走丢的小肥羊。
混混全然不顾因为过度恐惧已经无法动弹半分的小女孩,只顾着蹲下身子,在女人的死尸上翻找玛门币。
混混
哟,就那么点啊,真浪费我的好子弹了。
半分钟之后,他捏着唯一的战利品,一张黑卡站起,临走前还不忘在尸体上踹了脚。
混混
看你穿那么光鲜亮丽我才下手的,结果也不过是拿着信用点在赌的货色,废物。
埃莉诺
——不要走!!
面对这副惨象,她的往日构建起来的所有认知都崩塌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只是受本能驱使,下意识地扯住了那个混混的裤腿。
埃莉诺
先生,你救我一命,我感激您,但——
混混
那怎么了?小姑娘,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救你才开枪的吧?
埃莉诺瞪大了眼睛。
混混
哦,不过,你提醒我了,你确实还有点作用……
男人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破旧的通讯器,然后当着埃莉诺的面,摁下了红色的发送按钮。
混混
喂喂,是治安局吗,我在西街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混混
嫌疑人?没看清楚,好像就是一个从娱乐城里逃出来的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大街上拼命地奔跑了。
脑海里没有自己从那个小巷里逃出来的记忆,脚底也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生痛,只有一股强烈的恐怖感在后面追赶着她,催促她马上逃离那个蔓延着血腥和恶臭的地方。
埃莉诺
呜——!
因为跑得太急,她在地上摔了个趔趄,膝盖上划成一片血肉模糊。
治安官
从娱乐城出来的小姑娘,是她!
令人战栗的催促声继续从后方毫不留情传出,她没空看一眼伤口,继续爬起来拼命往前奔去。
人群
拦住她,拦住她!!
之前对自己毫不在意的人影纷纷迎面扑来,其中一个治安官手持着枪械,即将要对她扣下扳机——
埃莉诺
!
在那极短的几秒间,她几乎是本能般闪身躲进了另一个男人身后,然后发射出来的铜弹擦着她的发丝而过——
治安官
什……么……?
人群
呀!出人命了!!!
埃莉诺
……?
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溅上了脸颊,女孩绝望地反复擦拭,却怎么也清理不掉那红色的污垢。
埃莉诺
对、对不起……
她近乎本能地抱歉,可对方却只是直挺挺地栽倒,落在泥泞的道路上。
埃莉诺
我……我不是……
无人在意“罪犯”的辩解,人群再次喧闹地炸成一片。
埃莉诺感觉眼前的世界肮脏又吵闹,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与父母走失的森林。
巨大的恐惧感压迫着胸腔,她咬紧牙关,迈步奔逃,
人群
她进巷子里了,追!
奔跑中,埃莉诺感到自己的视野湿润模糊,她下意识伸手去擦。
埃莉诺
不是……血?
幽仄的小巷中,一颗颗泪花扑簌落下,融入冰冷的天地之间。
埃莉诺
我哭了……?
埃莉诺
……为什么?
明明在父母抛弃自己的那一天,她都没有落下泪水。
埃莉诺
……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身上?
埃莉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脑海中依然一片乱麻,她想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感伤找到答案。
她迎着风,让泪水撕裂着脸庞,感到至今自己一直努力维持至今的某条神经终于断裂,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大哭起来。
埃莉诺
呜呜呜呜,啊啊——————!
埃莉诺
为什么啊,至高天,光是这些惩罚还不够吗……
埃莉诺
命运到底,到底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
撕心裂肺的咆哮回荡在阴暗的巷子里。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着,将她的足迹和血迹一同掩盖起来,隐秘地成为了她在这座城里的唯一一个同伴。
叮咚——
不远处,教堂的圣钟敲响,浑厚的钟声传遍了整座城。
每日的祈祷开始了,女孩近乎嘶哑的呜咽被宏伟的钟声吞没。
是的,在烬土边疆,强大总是会吞食弱小。拥有力量与权势的人总是能重复出现在牌桌,而弱者总是在孤注一掷后烟消云散。
埃莉诺饿极了,她抓起一把雪,塞入口中,反复咀嚼着这片森林食人的法则——凭什么自己总是被他们踩在脚下?凭什么自己的筹码总是被别人夺走?
埃莉诺
既然都不让我活……
圣堂的经文上,都说雪是至高天降落到人间的审判。
女孩继续往前跑着,让这审判尽数降临到自己身上。
埃莉诺
那我偏要上桌,偏要比你们所有人都活得更好。
她喃喃,嘴角渐渐咧起一个戏谑的微笑。
“圣堂牌局”上
回到当下
回到当下
荷官从镶着金色走边的牌桌上端起一枚做工考究的金币,将其放置到“炼金矩阵”的中央。
在牌局结束前,战利品都会被这个不受任何外部因素影响的矩阵保护,哪怕是至高天大人亲自屈尊降临,都无法解开矩阵的牢笼。
千百年来,烬土边疆的人民都在依靠这个魔鬼的阵法来维持赌局的公平性。
拉斐尔夫人
……莉莉丝?还真是一个有够蔑视圣堂的假名。
端坐在牌桌对面的“天使长”玩味一笑,像是允诺了这个极其冒犯的称呼。
莉莉丝
但拉斐尔夫人,你看重的只是我带来的“赌注”吧。
前来参与赌局的对手倚坐在软垫上,玩世不恭地摇晃着手上的香槟杯,她知道这位天使长绝对无法回绝自己提出的条件。
拉斐尔夫人
不错,你带来了“玛门宝窟”的钥匙,在玛门之位长年空缺的当下,确实有资格坐到我对面。
拉斐尔夫人
接下来轮到你提出条件了,你想赢得的赌注是什么?
莉莉丝
我想要的不多,既然你们都愿意把白马镇赐予我父亲,那我就要得到他的五倍以上。
身穿白色礼裙的淑女扬起五个指头,形象生动地彰显着自己的野心。
莉莉丝
我要成为一整个州的税务官。
拉斐尔夫人
够大的口气。
拉斐尔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让人无从推测这个条件对她而言是轻是重。
拉斐尔夫人
我允诺你这个条件,但是你也知道圣堂牌局的规则吧——
莉莉丝
——当然明白,“一旦落败,灵魂即归天使所有”。
她兴奋地舔了舔还沾着香槟的嘴唇。
莉莉丝
我不是输不起的懦夫。
拉斐尔夫人点头,站在一边的荷官无言地开启了“炼金矩阵”的法阵,条件洽妥,牌局即成。
天使长从桌上拾起分出的卡片,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牌面,便报出了决定。
拉斐尔夫人
下注。
莉莉丝
跟。
白裙的淑女丝毫没有怯让,紧咬着她不放。
拉斐尔夫人
哟,你不必强迫自己表演咄咄逼人。
拉斐尔夫人
我会给足你思考的时间。
莉莉丝
拉斐尔夫人,这种牌局,我七岁的时候就在打了。
她夸张地笑着,没有一点打算隐藏表情里的自矜。
莉莉丝
请不用怀疑,我就是烬土边疆上最好的牌手。
拉斐尔夫人
说得也是,怎轮得到我来操心名誉满天下,传说中永不落败的“赌徒莉莉丝”。
拉斐尔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抛出下一张手牌。
荷官
莉莉丝小姐,本轮胜。
随着裁决报出,莉莉丝张扬地对敌手抛出了一个“是吧?”的表情。
拉斐尔夫人
下一局。
不理会她的挑衅,拉斐尔夫人只是继续冷静地命令着牌局进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牌局上的竞争也越发焦灼。
几轮交锋之后,拉斐尔夫人和莉莉丝手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枚筹码。
但双方都仍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下一局决定的不是其中一个人的生死,只是一个寻常的聚会小游戏。
最后一轮牌局也来到了终轮,莉莉丝笑着翻开轻抛到自己面前的卡牌。
莉莉丝
——哦呀?
她没忍住,轻佻地窃笑出了声。
也不怪她没保持住牌桌上的礼仪,那可是一张明晃晃的红桃A,还有比这更优秀的手牌吗?
莉莉丝
抱歉,拉斐尔夫人,我赢了——
她刚打算扬起手展示这枚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腹中突然一紧,体内突兀地传来一股陌生的剧痛。
莉莉丝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小腹上正漾开着一片血红。
莉莉丝
……奇怪?
淑女依然维持着举牌的姿势,优雅地对开枪的荷官表示了疑惑。
她并不出奇这位大天使会出尔反尔,只是魔鬼的炼金矩阵连至高天都无法解开,如果自己死了,那枚金币就再也无法从矩阵从取出。
莉莉丝
……我还以为,你们天使会更看重“玛门之钥”。
拉斐尔夫人
我确实很看重“玛门之钥”没错……只是,那个矩阵里放进去的,从一开始就是一枚替代品。
拉斐尔夫人从未散的硝烟中站起身,将那枚熟悉的金币推到牌桌中央。
拉斐尔夫人
真是机缘巧合,在几天前,我通过“某种渠道”弄到了一枚附着有玛门魔力的替代品,然后那么巧,你就今天登门找上了我。
拉斐尔夫人
看来哪怕是炼金矩阵,都无法准确出辨认属于黄金之王的术式啊。
莉莉丝
你竟敢——!
那张精致秀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怒不可遏的表情,她并不羞怒于自己落败,而是无法原谅对面的天使竟然在神圣的牌桌上出千。
莉莉丝
圣堂牌局原来只是用谎言妆点的陷阱,你们这些天使,居然甚至做不到遵守自己定下的规则吗——!
拉斐尔夫人
对待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人类,何必要遵守?
言谈间,拉斐尔夫人已经收起玛门之钥,走到了包厢的房门前。
她拉上帽檐,最后回头看了那位瘫坐在软椅上,动弹不得的敌手一眼。
拉斐尔夫人
别搞错了,玛门的宝藏从一开始就是圣堂的财产……你本来就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莉莉丝
你……!
恼怒的叱喝尚未出口,她的嘴便被站在一旁的另一位人类捂上了。
拉斐尔夫人
下手干净点。
干脆利落的命令下达,一把尖锐的剪刀骤然刺进她的胸膛。
那位沉默的荷官似乎非常了解主人不喜噪音的脾性,在动手的时候死死钳住了她的喉咙,除了鲜血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惨叫能泄露出口。
莉莉丝
唔——!
但她扔挣扎着,竭尽所能地想把胸中的愤怒吐露出来,她不愿就这样死去了,她怎么能像一条野狗一样默默无言地暴毙在不知道哪个角落。
莉莉丝
唔唔唔——!
她睁开了血红的眼,抵死怒视着拉斐尔远去的方向,在喉咙中翻滚着最恶毒的诅咒。
荷官
呃啊!
荷官的掌心被她咬下一块肉,吃痛地撒开了手。
荷官
——死前还不肯闭嘴,真是条疯狗!
男人也发了狠,随手抄起一个精致厚重的花瓶,迎着她的后脑勺砸了上去。
这次,她没能再抵抗,意识很快脱离了神智的控制,肢体也颓然地倒到了地上。
在临死之前,她又一次梦到了父母。
和她被抛弃在林间的那天一样,空中飘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她手上攥着一枚金币,赤脚走在漫长的积雪路上。
道别前,母亲给了她最后一枚金币,跟她说,
“这样一来,你也别说我们没管你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来到一棵大树前,在树根下停住了脚步。
和她被抛弃在林间的那天一样,空中飘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她手上攥着一枚金币,赤脚走在漫长的积雪路上。
道别前,母亲给了她最后一枚金币,跟她说,
“这样一来,你也别说我们没管你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来到一棵大树前,在树根下停住了脚步。
??
…………
两具尸体亲密地依偎在树干上,双手交缠,掌心内里握着一枚亮闪闪的金币。
莉莉丝
喂,虽然你们俩都是可悲的混蛋……
她蹲下身子,轻轻为他们擦落头发上的细雪。
莉莉丝
但你们能不能回答我,为了一枚金币而死的人生,真的有意义吗?
??
…………
尸体当然不能回话,她无趣地又站起身,踢飞一堆脚边的积雪。
莉莉丝
不过,好像最后我也跟你们没什么分别。
莉莉丝
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也一定会嘲笑我的。
冰花依旧在不间断地下,她张开双手,在雪中踩着优雅的舞步,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莉莉丝
哼哼哼……
优雅的旋律在林间响起,她在低吟,在歌颂着自己不久之后将至的死亡。
世人总说在死前,人会看到代表自己一生的走马灯,那如果她的人生是一场漫长的大雪,好像也不坏。
莉莉丝
啊……但是,真想看一眼啊。
舞动至精疲力尽,她放下手臂,倒在雪地上,望向半空中苍白的月,那是自从灾变后烬土边疆上就没再出现过的光景。
莉莉丝
现实里的月亮……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吗?
- 不,比这个更美。
- 可能吧,我也没见过月亮。
“灰鸦”
不,比这个更美。
“灰鸦”
可能吧,我也没见过月亮。
不远处传来一声陌生的回应,她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背后的大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雪中走来一位披着灰黑色斗篷的人。
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所以她又一次披上得体的面具,对其笑了。
莉莉丝
晚安,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灰鸦”
你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圣堂牌局”不是人类能随意进入的地方。
对面却反将一军,这不是她喜欢的节奏。
莉莉丝
嗯……简单来说,我被天使暗算了。
她依然端庄地笑着,不露痕迹地掌握话题的走向。
莉莉丝
我这一生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也不知道拉斐尔大人为什么对我判下如此裁决……
莉莉丝
可能,是我拆穿了她在“圣堂牌局”上出老千,她才不得不灭我的口?
谎言总是从她嘴里信手拈来,已经变成她为人处世的习惯,哪怕在这种时候都不例外。
“灰鸦”
……
披着灰黑色斗篷的人影沉默了,似是在衡量她话语中真实和虚假的成分。
莉莉丝
不过我应该很快也要死了,这个秘密恐怕真的要带到棺材去,再也没人能知道了,哈哈哈……
“灰鸦”
我能帮你。
出乎意料,对面的人却接住了她抛出的诱饵。
莉莉丝
你怎么帮我?总不能让我像枢机主神的残躯一样,“啪”一声从棺材里坐起来吧。
然后她因为过于滑稽的想象而笑了。
“灰鸦”
嗯,没错,简单来说,就是让你复活。
“灰鸦”
怎么样,你想和我一起去找圣堂的天使们算账吗?
这下,哪怕只是荒唐的联想,她都不得不认真几分去对待。
莉莉丝
……没有代价?
“灰鸦”
那还是有的。
“灰鸦”
你会因此变成一个恶魔。
莉莉丝
传说中驾驶着炼狱列车,到处开来开去,然后把逮住的人踹进阿格龙河的那种吗?
“灰鸦”
没错,就是那种。
“灰鸦”
不过要更强大一些,我将会把“饥荒”的冠冕赐予你。
莉莉丝
……哈哈。
莉莉丝又笑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出于兴奋。
她明白,对面的人对自己的说辞也无多少信任,但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开出的“价码”,厚重到让对方无法拒绝。
曾以为命运会就这样终结于此,但没想到,自己还是有着能被人从冥河边缘拉回来的价值。
果然,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知道藏在牌桌最内里的底牌是什么。
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在她体内翻涌,她从雪地上站起来,仰着头站到那个人面前。
莉莉丝
——那就,动手吧。
“灰鸦”
(抬手)
你来!
人类俯身,将手掌伸进她胸口血淋淋的空洞里面。
赤红的丝线立马翻涌而上,从伤口中钻出,纺织成一卷光滑艳丽的布包裹住了两人。
莉莉丝
……痛,很痛啊!
刻骨铭心的疼痛之中,她仍张扬地笑着,反过来握住了人类的手腕。
莉莉丝
喂,如果留下了治不好的伤疤,你打算怎么办?
人类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向这片赤色的深处探寻着。
“灰鸦”
我是血契者——
灰鸦。
在混沌不堪的红光中心里,人类攥住了那只有三十五克重的灵魂。
下一刻,不可逆的魔力洪流重塑了她的躯体。
莉莉丝
啊啊啊——!
漫天的鹅毛大雪呼啸不止,几乎要把她的哀鸣溺毙在风声里。
但她依旧倔强地高呼着,她要让整个三界的人都能听到这个声音,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暴毙在谎言中的野犬。
她,烬土边疆上永不落败的牌手,绝世的赌徒,能蒙骗整个世界的骗子,莉莉丝,此刻从炼狱中回来了。
再也没有人能堵上她的嘴。
“灰鸦”
……欢迎加入我的牌局,“饥荒”。
人类放开她的胸口,而新生的骑士也拄着月伞,从白茫茫的雪原上站起。
体内漫无止境的饥渴在叫嚣着,催促她把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吞食入腹。
从此之后,这个恶魔的胸膛里,便被埋下了永不可能满足的“食欲”。
伞面轻转,在空中绽放出一道血色的圆,将纷扬而下的冰晶挡在身后。
“饥荒骑士”
要么赢个金盆满钵,要么被人吃干抹净,博弈往往只有这两种结果……
“饥荒骑士”
做好赌上一切的觉悟了吗,血契者阁下?
去吧!我赐予你欺瞒倒转整个世间的权力,
用手中的牌剖开所有时间的横截面。
直到让所有天使都咽下用谎言酿造的蜜
永不消融的暴雪依然激烈拍打在他们的齿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