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玫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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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玫瑰之下0115101

绝海星火 开篇

15-2强袭

只要我们仍同处于这艘末日方舟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一直成为秘密。

我当然知道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它也永远不会灭亡。

它永远是一个理念，是完美的梦想，是不断激励后人的目标。

因此，这首交响曲的末尾，是在斗志昂扬地朝未来进军。

——阿瑟.克拉克《遥远的地球之歌》

三头犬小队接到任务的二十四小时前，空中花园。

尼科拉穿过了一条狭长的走道，最后站定在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前，推门而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毫无品位，却又堪称奢侈的书房。尼科拉环视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眉头紧皱。

绒布窗帘？吊灯？还有面前的黑胡桃木长桌？……这些玩意儿都是上个时代的遗产了，能在大撤退的时候将这些不必要的物资捎上末日的方舟，简直是对那些挤不上空中花园的生命最恶意的玩笑。

而让他眉头紧皱的源头——那个倚靠在牛皮转椅上的银发男人，终于察觉到他的到来，身形动了动。

葛林斯握着把手，徐徐转过了身。

葛林斯

好久不见，小尼克。

葛林斯尾音微翘，带着些许欣喜，仿佛两个人真的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尼科拉眉间的沟壑却因为这句“亲昵”的问候变得更深。

时过境迁，岁月轮转，尼科拉的身份和立场早已天翻地覆，但是对眼前这个男人那股微妙的抵触和厌恶之情，却和曾经在黑野那时没有任何分别。

葛林斯

没有必要拿看仇人的目光看着我。久别重逢，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起叙叙旧呢？

葛林斯比了个“请”的手势，语气轻佻而滑稽，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仍然不是空中花园的军事总司令，而是曾经黑野那个没有上级职权的下属。

尼科拉面露不悦，却还是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下。

尼科拉

我不是找你叙旧的，葛林斯，黑野对【灰鸦指挥官】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到了议会的底线。

葛林斯

是议·会，还是哈·桑·议·长？

葛林斯一字一顿。

尼科拉

……

尼科拉的沉默让葛林斯笑了。

葛林斯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地点也从地上变成了伊甸。我们活到了现在，因为你和我都懂得守规矩，理解规矩，并且在这一切的前提下操纵规矩。

尼科拉

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葛林斯

的确，你抛弃了过去，走到了幕前，成为了光鲜靓丽的军事总司令，成为收复地球的领军人……但是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应该清楚，一个人的出身早已注定了他的根性。

葛林斯

你无法摆脱你的过去，不然你为什么要以个人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葛林斯

不要告诉我，只是为了义正辞严地谴责黑野的所作所为。

在尼科拉做出回应之前，葛林斯打断了他。

葛林斯

是，邀请你来的是我，但是选择赴约的是你。你站在了这里，这里不是正式的会议室，而是我私人居所的书房，你对我们这次谈话的性质心知肚明，但是你还是来了。

葛林斯的声音像是一条在人耳畔吐着信子的毒蛇。

葛林斯

我提供你想要的情报，你给予我正当的权限，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合作过来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要表露得这样生分？小尼克？

尼科拉

我已经在我的权限范围内，尽可能地对你们擅自拘留监禁军部执行部队的指挥官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尼科拉

你要清楚，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撤回这些权限，黑野终究是一个无法走到聚光灯下的黑影，你们不会想要自己这些年来暗地里积攒的一切在太阳下灰飞烟灭。

葛林斯

不，你不会的。我们太清楚彼此了，你绝不会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前出尔反尔。

葛林斯

你们的议长是个感性的家伙，但你不是。灰鸦小队的指挥官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筹码，不会比任何一个执行部队的指挥官高出多少，你不在乎他，所以你不会为他大动干戈。

尼科拉轻哼了一声。

尼科拉

筹码要押在合适的地方，而不是明知道所有人都对它虎视眈眈，还将其拱手送给别人。

尼科拉

我对这一切的坐以待毙和消极处理已经引起了哈桑的不满，而我不想要跟他明面上起任何冲突。

葛林斯

瞧，你的理性永远居于感性上，这就是为什么我更加喜欢和你交流，而不是你们那个假慈悲的哈桑议长。

尼科拉的脸色微不可见地变换了一瞬。

但是葛林斯并没有注意到。

尼科拉

你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权限驱使我们的指挥官了，即便我愿意对你们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但是大众不会，前线部队的所有土兵也不会。

尼科拉

你们关押了一个击败了聚噬体的功臣。灰鸦小队的指挥官已经逐渐成为了大众中‘希望’的象征，人们更愿意相信他们亲眼所见的事实，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欲加之罪。

尼科拉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们已经触碰到了‘议会的底线’——也许不是所有的议会成员都在乎灰鸦小队的指挥官，但是他们在乎议会在民众中的形象和权威。

尼科拉

你们已经借着‘监护治疗’这个名头将【灰鸦指挥官】控制了太久。

葛林斯摇了摇头。

葛林斯

但是还不够，我还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仅仅只是‘监护治疗’还不够。

尼科拉

我不明白一个人类指挥官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狂热。

葛林斯

不不不，小尼克，你明白得很。

尼科拉

……

尼科拉保持缄默，葛林斯满意地拍了拍手。

葛林斯

废话不多说了，单刀直入，我想调用灰鸦小队的指挥官去执行一个任务。

葛林斯

我们在地表探测到了露娜意识海的活动信号，而我们需要灰鸦小队的指挥官去追寻露娜的踪迹。

尼科拉的指节紧了紧，并没有直接回应葛林斯的要求。

尼科拉

你们凭什么确定那是露娜意识海的活动信号？

葛林斯

露娜的意识海活动信号是极为特殊的，比我们曾经‘得到’过的那个升格者的意识海数据还要特殊。

葛林斯

就像是有成千上万个意识海信号扎堆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她平常都会隐藏着，只有上次聚噬体将她吞噬掉时因为虚弱才泄露了一点。

葛林斯

而这次，我们再次探测到了它的痕迹，我们需要灰鸦小队的指挥官去追踪它，替我们找到露娜。

尼科拉

你们没有权限那么做。【灰鸦指挥官】隶属于军部的执行部队，他的所有调用都必须通过任务作战规划中心的系统调配。

葛林斯

所以我需要小尼克给我这个权限，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到我们的军队总司令呢，对吧？

尼科拉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果断回绝。

尼科拉

正因为我是总司令，所以我不能让这些规定形同虚设。

尼科拉

我们在毁灭之后一起辛苦地在这个世界里重建了规则和秩序，它们维持着这个命运共同体继续步履阑珊地向未来前进。

尼科拉

如果规定被打破了一次，堤坝上就会出现第一条裂缝，迟早有一天，所有的秩序会堤溃蚁孔。

葛林斯

你讲话的方式真是越来越像那个伪善的议长了。

葛林斯

不过我很清楚，这些只是小尼克伪装的表象，你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

葛林斯

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甘于勉强维持片刻稳定的现状。

葛林斯

如果是在这样的角落里苟延残喘，那么这份稳定跟进了棺材后的宁静没有差别。你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啊，小尼克……给全人类谋求新的出路，打破这样虚假的宁静，才是你一直渴望的东西，不是吗？

葛林斯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份档案袋。

那是一个极为陈旧的牛皮纸袋，漫长的时光已经将它的边角磨损到了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程度。

葛林斯却满不在乎地将它丢到了身前的桌子上，纸张陈腐的气味也扑面而来。

葛林斯

再说了，我可是替小尼克找来了你苦苦追寻的东西哦。

尼科拉定睛看清楚纸袋上的文字后，瞳孔微缩了一瞬。

红色的漆印在上面烙下了“最高机密”这个单词。

纵观过去漫长的百年，早已踏入信息时代的人类已经鲜少用实体媒介来承载信息了，它们既不利于分类，也不便于传输。

但是唯独只有机密信息，所有人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纸张来备份。

电子格式的涉密信息容易泄露，而磁性载体和光盘等介质的寿命都小于纸张。这个时候，实体纸媒在其他方面的所有缺点，在储密方面，都化作了它的优势。

凝视着牛皮纸袋角落上的那个日期，尼科拉下意识朝它探出了手。

然而一根手指却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纸袋之前，按住了纸袋的一角。

尼科拉的目光顺着那根手指一路向上，最后定格在葛林斯的脸上。

对方嘴角得逞的弧度让尼科拉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尼科拉不动声色地默默收回了手。

尼科拉

我说过了，我不能破坏规定。

尼科拉

灰鸦指挥官的调用永远要通过任务作战规划中心的系统调配，和正规的构造体队伍一起行动，任务内容也要通过正规审批记录在案。

葛林斯

那就如你所说，将一切流程‘正规化’。

尼科拉

……

葛林斯

据我所知，你的手下有一支叫做三头犬的直属执行部队，它是远程链接的试验部队，而它的队长是一个黑野出身的构造体……

葛林斯的话并未说完，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捻起了纸袋的一角，像是展示战利品一样地在尼科拉眼前摇晃。

尼科拉

……

沉默开始发酵。

尼科拉思索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尼科拉

我会将三头犬小队的调配权限过渡给任务作战规划中心，灰鸦小队的指挥官可以在这支小队的协同下进行作战。

尼科拉

你可以让你们一个履历干净一点的人来作为这场任务的监督，我不想惹人非议，以及……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尼科拉

仅限一次。

尼科拉

任务结束后，一切归为原样，包括灰鸦小队的指挥官。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葛林斯将手中的档案袋一把推向了长桌对面的尼科拉。

尼科拉拾起了桌上的档案袋，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葛林斯再次叫住了他。

葛林斯

我不清楚这些黄金时代的残渣里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紧张，我让我们的技术人员分析过这份资料，不过是帕弥什毁灭之前几年期间内科学理事会的一些实验数据记录罢了。

尼科拉

……

葛林斯

被人从废墟中掘出，在黑市中流通，辗转落入到代达罗斯手中，最后被我们所回收……太多这样的东西了。

葛林斯

它们可能在过去的时代里是顶级机密，是最前沿科技的成果，但是到了现在这个一切都在重新开始的时代，它们的实际作用跟废纸没有区别。

葛林斯

我很好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小尼克这样执着？

在尼科拉开口之前，葛林斯将手指抵在了嘴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葛林斯

不用说，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知道的。

葛林斯

只要我们仍同处于这艘末日方舟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一直成为秘密。

尼科拉微微侧头。

尼科拉

如果所有事情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那么黑野的一切，终有一日也会暴露在太阳之下。

葛林斯不置可否，而尼科拉也迈出了房间。

大门轰然关闭。

三头犬小队接到任务的十二个小时前，空中花园。

尼科拉

东西我已经带回来了。

尼科拉将前不久从葛林斯那里取来的牛皮纸袋丢到了哈桑面前。

哈桑接过，立刻掏出了里面的资料，细细翻阅。

哈桑

葛林斯注意到了吗？

尼科拉

不，我认为他不知道。他以为我和你意见相左，背着你默许了让渡灰鸦指挥官这件事情。

尼科拉

我也很意外，当我提出这个方案时，我以为你会拒绝我，毕竟你看起来很看重灰鸦小队的指挥官。

哈桑

我看重【灰鸦指挥官】，但不代表我会一味地和黑野僵持着‘掰手腕’，那样对事态的进展没有任何帮助。

哈桑

况且他们表现得太迫切了，这样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做法，并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哈桑

我想葛林斯恐怕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并且是一个足以让他们采取这样跃进的行动的筹码。

哈桑

他们嘴上说要让【灰鸦指挥官】协助寻找升格者的下落，但是你认为他们投入的人力和部署方式，像是要去追捕一个升格者吗？

哈桑

现在，葛林斯着眼于【灰鸦指挥官】，必然是因为【灰鸦指挥官】也是他们计划中关键的一环……将这些关键词联系到一起，你觉得最后能够得出的答案会是什么？

随着哈桑的陈述，尼科拉的脸色越发地沉重起来。

尼科拉

……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节骨眼，和【灰鸦指挥官】的关联性，他们得到的东西难道是——

尼科拉没有将“那样东西”说出来，因为他已经从哈桑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哈桑

是的，跟你想的一样。

哈桑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哈桑

无论如何，我们没有办法证实他们得到了‘她’，我们更不知道他们到底需要用‘她’做什么。

哈桑

我们需要知道这背后的一切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也必须有所行动。

哈桑

让你出面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我向他在灰鸦小队指挥官这件事情上‘妥协’，他恐怕会觉得我们暗中有鬼。

尼科拉

但是我不一样……是这样吗？

哈桑

是，你的过去让他更容易打消警惕，你和我平日里的‘针锋相对’成为了我们如今计划的最好掩护。

尼科拉

我一直都觉得，某种意义上你比我更加理智冷酷。

尼科拉

不过我得提醒你——葛林斯并不愚蠢。就算一开始没有察觉，但是当我向他展露对这份资料兴趣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这张手牌的重要性。

尼科拉

在将这份原件给我之前，他一定已经做好了备份。

哈桑

我相信他会那么做，但是没有关系。

哈桑

葛林斯手上的资料并不完整，他并不知道隐藏在这份资料下的更为重要的信息。

尼科拉

你确定这份资料能够给我们带来想要的东西？

哈桑

我确定。

哈桑

为了避人耳目，在格式塔被华胥入侵的那时，我们趁机让莫瑞从格式塔里回收了一份资料。

哈桑

但是那份资料并不完整，葛林斯手中的资料也是。

尼科拉

它看上去只是一份真空零点能实验反应堆的实验汇报。

哈桑

的确。

哈桑

这些资料是每个反应堆向科学理事会定期进行的数据反馈。

哈桑

但是我们发现，其中一个反应堆的汇报数据中有微妙的不同，根据格式塔的计算，这份资料里面使用了某种加密算法，对某个具体的数字进行了加密。

哈桑

在我们进行了解密后，我们发现里面隐藏着一个坐标点。

哈桑

也就是代号亚特兰蒂斯零点能反应堆的坐标点，只是因为资料的残缺，我们当时只获得了纬度和高程的数据。

哈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哈桑

而最后经度的数据，我们推算隐藏在同一时期的实验报告中，也就是辗转落入了葛林斯手上的这份实验数据内。

尼科拉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将自己反应堆的具体坐标点进行加密，然后向外传递？

尼科拉

这种做法就像是……

尼科拉

间谍。

哈桑

你说的没错。

尼科拉

世界联合政府早已成立，没有国界，政体也几乎完全统一，黄金时代的人为什么要向外泄漏这种信息？

哈桑

因为政体一致从不代表内部没有分歧。

哈桑

零点反应堆代表着下一场能源革命，谁能垄断它，谁就能将世界洗牌，掌控一切。

哈桑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将反应堆的所在地点这样高度隐藏。

哈桑

联合只是一时的假象，只要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依然存在，只要资源的分配仍然不能达到平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永恒的共同体。

尼科拉

……

哈桑

真是可悲，不是吗？无论是过去璀璨耀眼的黄金时代，还是现如今濒临一线的我们，都在面临同样的困境，同样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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