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14-5 异化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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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 编 历

ER14-5 异化的零件1144105

ER14-4笼中愿

ER14-6星空与飞鸟

机械损坏，可以更换，人也一样。

上层 比赛区域
埃弗瑞特角斗场

深夜，又是一场角斗比赛落下帷幕，观众们鱼贯而出。

依旧沉浸在方才激烈战况中的观众们兴高采烈地彼此交谈，无人留意到在他们头顶的上空，一只鸟形无人机正在安静地盘旋。

但飞鸟机体上的摄像头对准的却并非他们，而是轮流锁定在他们通行的通道、以及引导人类观众的各种机械导引员的身上。

在这一切热闹景象的下方数十米处、角斗场的下层区域，塞拉正紧张地握着手柄，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机械鸟无人机。

塞拉

希望那个反侦察芯片真的有用……拜托了，这次一定要顺利……

少女紧盯着手柄上的微型显示器，但此刻上面还是一片雪花噪点，并没有显示出影像。

她继续小心地调节着手柄上的旋钮，终于，噪点散去，模糊的影像出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塞拉

哇——可以看到影像了！我就说这次一定没问题，阿锤，实验终于成功了！

阿锤

（一边闪动指示灯一边围着塞拉脚下绕圈。）

飞鸟无人机在塞拉的操作下飞舞悬停，将拍摄到的不同区域的影像实时回传到她手中的微型显示器中。

塞拉

让我看看……从角斗场区域离开的观众出口一共是3条通道，都有身份识别装置。

塞拉

一共有5个不同角度的摄像头，看样子几乎没有监控盲区……还有几个引导机器人也会一直常驻在这个区域。

塞拉

外面的情况就拍不到了，不过我猜……通过那条长廊以后，应该就是出口了，外面就不可能再有监控摄像头了。

塞拉一边盯着显示器上的信息一边念念有词，全然不顾个人终端上罗科大叔的呼叫，但那个呼叫完全没有挂断的意思，她只好接了起来。

塞拉

喂，大叔你干嘛呢……

罗科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监管系统已经警告了你三次工单处理逾期了！！！

塞拉

呜哇——太大声了耳朵要炸掉了啊……

塞拉

呃……我在测……总之，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情啦，工单的事情我一会回去再说，拜拜啦！

罗科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把我的工作无人机给拆了？

罗科

你这让人不省心的孩子，到底在干什么啊？！

塞拉

呃……那个……喂、喂？大叔，你说什么？啊我听不见……

塞拉

喂？这边好像信号不太好……

塞拉一边装模作样地对付了几句，一边敲打着终端模拟“干扰效果”，随后便挂断了通讯。

塞拉

好了好了，继续！

她从工具箱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芯片，挥手示意“阿锤”靠近过来，动手将芯片装在它的身上。

塞拉

这样就可以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完全屏蔽出口那个身份识别装置的信号。

塞拉

阿锤，你一会就从刚才看到的那个出口出去，走到大门口，然后再原路返回，千万不要做别的事情、也不要发出声音——明白了吗？

阿锤

（指示灯缓慢而有节奏地闪动。）

塞拉

哎，你这个伪装涂装，只能这样了……看着应该挺像狗的！

塞拉

总之外表不重要，这个抗干扰芯片才是关键，这样的话那些机械导引员就无法识别你了。

塞拉看着换上“宠物犬”涂装的“阿锤”，这副涂装显然非常拙劣，但这已经是她能利用有限条件拼凑出的最好方案了。

搭载了屏蔽身份识别系统的芯片和伪装涂装，正是塞拉一直暗中筹备的“秘密计划”。

她一直把自己的这个秘密瞒得严严实实，甚至对罗科大叔也严格保密。

塞拉并不确定大叔的想法，比起冒着泄密的风险，不如先等自己完成了这一切，要离开时，再喊上他。

而且这样万一东窗事发，大叔也可以免受牵连。

在主人的指令下，“阿锤”开始了一场前路未知的冒险。

在飞鸟无人机的监控中，“阿锤”安静地移动着，每个观众都沉浸在刚才比赛的氛围中，无人注意这个贴着墙根行走的“小东西”。

它距离身份识别装置越来越近，趁着几个观众扎堆通过装置的一瞬间，它顺利地跟着钻了出去。

塞拉

好耶！成功突围！接下来就是——

但她还没说完这句话，几个引导机器人就迅速出现在她眼前的显示屏里，围住了“阿锤”，将它逼入了墙角。

阿锤

（指示灯疯狂闪动。）

塞拉

啊——千、千万别这样！别伤害它！

但此刻她根本无法做任何事情，片刻之后，屏幕上显示的“阿锤”就只剩下一摊冒着零星火花的零件了，而步履匆匆的观众们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下层 员工生活区
埃弗瑞特角斗场

在“秘密测试行动”宣告失败的几个钟头后，塞拉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面前散成零件状态的“阿锤”在头痛。

她沉默地接过对面罗科大叔递过来的工具，一点点小心地将那些散乱的零件试图拼凑起来。

罗科

你下次再出这种问题，我就没法保你了，今天我和“监管者”那铁头狂魔说了半天，才让它相信你是在做测试识别系统的灵敏度的实验……

罗科

你到底在想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居然觉得可以从这里……算了！

罗科

还有，你能不能下次拿我东西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罗科大叔没好气地举着手中的机械鸟无人机。

塞拉

那是因为……我借之前发现联系不上你嘛……而且这个东西我真的很喜欢，所以……

罗科

送你了，今天是你生日吧？

塞拉

好耶——谢谢大叔！

罗科把那只机械鸟无人机递给塞拉，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罗科

你昨天的工时怎么都被“监管者”扣完了？还有你身上这些伤……到底怎么回事？

罗科

有什么难处要说出来，别把大叔当外人。

塞拉

没、没有啦……

塞拉假装无事地低头摆弄着那只机械鸟无人机，完全没有看罗科一眼。

罗科

你这孩子，每次撒谎我都能看出来，一到你不敢看我的时候，那就是藏心眼了！

罗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那天的超时工单我都看了，你就是在那个什么……维……总之，就是那个长尾巴的机械体那里耽搁的。

塞拉

是维罗妮卡！不是什么“长尾巴的机械体”啦！

塞拉

而且那是我朋友，你这样说人家真的很不礼貌……

塞拉

……

瞬间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卖了的少女发现闭嘴也迟了，只能悻悻地又坐了下来。

但她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收住，干脆一股脑地把自己的心声都吐露了出来。

塞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就觉得对她很亲近。

塞拉

可能一方面是因为她是那种很强、很帅气的大姐姐，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就很崇拜她。

塞拉

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她身上有一种，嗯……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反抗的勇气”吧。

塞拉

每次“监管者”那个大家伙来了，我连话都不敢说，别的机械体也都对它服服帖帖，可是她居然敢反抗“监管者”，真是太了不起了。

塞拉

总之……我觉得她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吧，因为我的胆子真的很小，什么想做的事情都不敢去做，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莫名的安全感。

塞拉

虽然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啦，但我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塞拉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罗科

……

罗科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塞拉，仿佛在看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一般。

罗科

……这也没发烧啊……还是加班加多了，脑子不清醒了？

塞拉气鼓鼓地甩开大叔试图放在她额头上测体温的手，收起机械鸟，继续埋头拼命修着七零八碎的“阿锤”。

塞拉

你总是这样，不和你说了。

罗科

唉，虽然日子是不好过，但是……你真的别这样孩子气了，行不行？

罗科

那些铁东西……机械体角斗士，不管战斗力再高、或者能够与人交流，但它们都不是“人”，不能成为你的“朋友”。

罗科

说白了，就是一些比智能载具、家用机器人高级一些的东西，你天天都和它们打交道，这个道理你怎么不明白呢？

罗科

拆开了里面就是些零件和芯片啥啥的，坏了能修，过时了能换，这和人能一样吗？

罗科

今天对你好，明天模组升级了，说不定就把你当敌人了。

罗科

但你这孩子，总是非要把它们当“人”，每次都花那么多时间给它们维修升级，还说什么“希望更多的机械体能够赢得自由”这种傻话……

罗科

我说实话，系统工单上派的那些维修工作，能糊弄就糊弄过去得了……你这孩子，就不能先顾好你自己吗……咳咳……

塞拉

大叔！你怎么总是这样？我再说一次，它们就是我·的·朋·友！

塞拉

因为我才不像某个无聊的大叔，整天没事干的时候就会把工时拿去换烟换酒，然后在这里对着别人指指点点……

这时，“阿锤”也在塞拉的修复下重新恢复了机能，小机器人的指示灯闪动几下，迅速切换回了寻常的运行模式。

阿锤

（不轻不重地用躯体冲撞罗科的腿。）

塞拉

你看你看~它们才不是什么你说的“没感情的机械”呢。

塞拉

好了好了，阿锤，别在这里捣乱了，快回去充电吧~

阿锤

（回到充电座，进入休眠模式。）

罗科

唉，别管这些小事了……你这孩子现在倒欠的工时应该已经……咳咳……！！

大叔已经完全说不下去了，只是捂着胸口发出强烈的咳喘，表情越发痛苦。

塞拉

啊，大叔……你坚持一下，我给你拿药！

塞拉连忙去罗科的包里去找那个她帮对方拿了好多次的药瓶，但她只碰到了一个轻飘飘的空瓶子。

和空药瓶一起掉出来的是他的终端，上面提示的倒扣系统工时的红字十分刺眼——那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无法在有生之年还清的数目。

塞拉

大叔，怎么回事？！

罗科

咳咳……没了……工时已经……咳咳……不够换了……

罗科

你给我……倒杯水……咳咳……就行……

喝下水后，罗科的脸色终于渐渐地缓和了一些，但他的眼神里却蒙上了一层之前从未有过的悲伤。

塞拉

这样下去不行啊，大叔，我用我的工时帮你去换止痛药吧！

罗科

没事……习惯了，要难受也难受不了多久了……反正我也应该……不剩多少时间了吧……

罗科

哈……这样想想……不用打太久的白工了，心情也好受多了……

罗科

我这把老骨头是无所谓了……倒是你，还这么年轻……不应该在这里待一辈子啊……

罗科

听大叔的话……别整天想着那些机械体了，也别……别被那个“监管者”抓住什么扣你工时的把柄了……

罗科

趁年轻，早点……出去吧……

罗科

也别……把你的工时，浪费在我这个……老家伙身上了 ……

塞拉

……

二人都无法再继续这个悲伤而无解的话题，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近乎凝滞的沉默。

塞拉

我不明白，上面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塞拉

大叔你都这样了，还要被上头这样压榨，真是太过分了！

塞拉

小时候，大人们都说埃弗瑞特财团的掌门人是个心善的人，把财团管理得井井有条，还到处做慈善。

塞拉

但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罗科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能理解的。

罗科

我看过新闻，很多年前财团的旧掌门人就得重病死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

罗科

或许是什么旧掌门人的远亲，或者是哪个管家仆人什么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财团里，这些烂事早就不新鲜了……

罗科

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放任那个铁头狂魔做这些事情，不管对人类还是机械，都一样烂。

罗科

我们虽然挂着个“机械师”的名号，表面上是给那些机械体维护机体，可是……我们又和它们有什么不一样啊……

罗科

呵呵……要是我当初能挣到大钱，现在我也应该像那些外面来的观众一样，坐在观众席上，大把大把地下注。

罗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犯人”一样，不见天日地一天天等死……

罗科

唉！大叔现在算是有点理解你想要和那些机械体“交朋友”的想法了，毕竟在这种看不到希望的地方，谁不想和别人说说话呢。

罗科

你那个好朋友叫什么……维罗妮卡，是吧？看她的赛季数据，应该是个很强的选手吧。

罗科

听你说了那么多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见她了。

塞拉

大叔……

罗科

唉……算了，这都是命，自己造的，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吧。

罗科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烂事说得越多，运气越烂！

罗科

要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哪天那个财团掌门人忽然赚够了钱，大发慈悲，把我们欠的债都给抹了，对吧？！

罗科

哎——到时候，我这个维修手艺出去了可是能挣钱的，哪个机械公司不都得抢着要招我。

罗科

没过两年我就能挣到买车买房的钱，把老婆孩子都接回来，好好补偿她们！

罗科

你到时候……可以念书，可以旅游，还能交很多新的朋友！

罗科大叔故作开朗地拍拍膝盖，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仿佛是想要驱散笼罩在头上无形的阴云一般。

被对方夸张的举止所感染，少女也不自觉地轻轻一笑，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自由”。

罗科

好了，你也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罗科大叔边说边站起身，在他起身的瞬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从他衣兜里掉了出来，他却并未注意到。

塞拉连忙低头帮他捡起来，但在看清楚那个小物件的时候，她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塞拉

大叔，你东西掉了……欸，这不是最新型号的存储元件吗？我之前申请好久了都没给，怎么大叔你……

但罗科连忙一把从她手里夺了回来，脸上竟然有一抹慌乱的神色转瞬即逝。

罗科

哦、哦……这是……用积分和“高阶员工”换的。

罗科

大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个……拿来平时记一点东西……

塞拉

……

罗科匆忙把手里的东西又揣回了衣兜，匆匆转身离去，却并没有走向他平时回自己休息室的那条路。

塞拉

大叔……等等！

塞拉

欸，大叔，你这是去哪啊？你的房间是在另一头吧？

罗科

哦哦……对对对，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哈哈……那，晚安，早点休息。

在罗科大叔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之前，他投过来一个眼神，那眼神里饱含着塞拉之前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欣慰，释然，托付，不舍……甚至，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歉意。

她忽然意识到，一向在她眼中高大健壮的罗科大叔，如今的身躯已经开始变得单薄又略带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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