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凝结于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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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凝结于寒冰0967104

春光飞逝于白日

未来渺茫于风雪

比安卡，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

3月10日的下午，在骑马返程的路上，天空还飘着小雪。从云层中透出几缕纤薄的光柱，让周遭的景色显得更加黯淡。

翻身下马，栓好马扣，就这样快步走入教堂。

悠扬的钟声如期响起——已经5点了，与比安卡约好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威尼斯

比安卡姐姐，然后呢然后呢？

比安卡

嗯……字已经练完了吗？

远远的房间里传来比安卡教导孩子们的声音；正要继续加快脚步，小队长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叫住自己。

小队长

指挥官，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指挥官

……不是很乐观。

他小跑着跟上来，而自己也放慢脚步，示意他边走边说。

指挥官

西面的雪下得很大。

指挥官

白天铲一轮雪，晚上就会有新雪重新堆积。

小队长

…………

指挥官

你们那边怎么样，有从东面离开的可能吗？

小队长

没有……情况比你前几天去看的时候更加糟糕，那些怪物越来越多了。

小队长

这几天按照你的安排，一队人马负责扫除西面的积雪，另一队人马负责监视东面的情况。

小队长

然而事实却是……用于让我们撤退的西面天寒地冻，积雪难以清除，而东面的积雪却在暖流下快速融化。

小队长

那群之前追着我们跑的怪物也从东面找上门来了，它们就等着雪融的那一天……

言谈之间，只见一个担架从二人身边经过。上面躺着的伤员双眼紧闭，神情痛苦不堪——正是前几日病重的托比。

指挥官

他不是在养病吗，怎么被从外面抬回来了？

小队长

他说既然得了绝症，不如在死之前多帮点忙，硬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东面侦查敌情。

小队长

这几天他一直咳血，昏迷的时候张牙舞爪的，醒来一点记忆都没有。我们想着他自己留在教堂也很不方便，干脆带在旁边有个照应。

指挥官

比安卡看过了吗？

小队长

圣女大人看过了，但他的病只能找医生治，唉……

小队长

前几天，斯诺神父也和托比一样病倒了。他很老了，身体不方便动弹，叫我们帮他瞒着，别让圣女大人操心……

言谈之间，两人一同来到花庭旁边的走廊。

小莎

有些悲伤……后来呢，比安卡姐姐？

比安卡

后来呀……

指挥官

嗯……

小队长

他们俩都该让大夫看看了。但西面道路的积雪还很厚，我怕再过几天会来不及。

打了个手势，示意小队长压低声音。

小队长

如果圣女大人能够动用她的力量的话…

指挥官

她为了守护我们而祈祷，用尽了力量。

指挥官

现在的身体很虚弱。

指挥官

就算圣女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托比的病她就无能为力……

指挥官

我晚一点还会再去一趟的。

指挥官

孩子们都还在这里，暂时先这样吧。

小队长

那我先去看看托比的情况。

指挥官

好。

在小队长离开后，自己也悄悄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在抬眼的瞬间便与那双温婉的瞳眸对视……

比安卡

若干年后，大英雄在黑森林中遇到了那条被世人所恐惧的毒蛇……

她轻声念着童话，话语有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直到听完整个故事，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比安卡也合上绘本，向自己所在的位置走去。

比安卡

指挥官阁下，不好好给孩子们做好榜样可是不行的。

她轻柔地拍落军服上的落雪，又拿出手娟擦去雪融化后的水渍。

指挥官

抱歉，比安卡，今天有些迟到了。

比安卡

我听说，指挥官阁下带着士兵们去山道扫除积雪了……发生了什么，能和我好好聊一聊吗？

指挥官

积雪比想象中的要深，恐怕这两天很难清理干净了。

这的确是事实——一部分的。另一部分则在思忖过后被选择性地隐瞒了。东面山路的积雪就要融化，而怪物聚集，自己只告诉了她西面的事。

原因自然相当简单。

邦妮

检查过了，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向神明祈幅，过度使用圣女的力量，身体快崩溃了。

邦妮

这段时间她留在教堂，不要让她再用力了，否则下次可不只是昏迷一个星期这么简单的事了，清楚了吗？

指挥官

…………

比安卡

我希望您能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需要您一个人承担。

比安卡

两个人的温度，可以抵过这个世界上最冷的寒冬。

指挥官

…………

圣女的力量能够做到的事很有限，至少不包括清除需要身体力行才能铲除的积雪……而东面的怪物又会让她拔出不祥的圣剑。

指挥官

嗯。

所以自己只是简单地应承了她的关心，但仍未吐露实情。

小队长

指挥官——

远处传来了士兵的呼唤。

指挥官

比安卡……

比安卡

没关系。

比安卡松开了自己，双手温柔地整理好指挥服的衣领。

比安卡

一路顺风。

她微笑着说道。

3月15日——突如其来的暴雪打破了连日以来的平静。

望着乌云堆积的天际，比安卡莫名地有些惴惴不安。在思忖片刻后，她也一同跨上了马背。

邦妮

真是的……搞不懂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天出行，还非要绕远路从西边走，不知道这帮小屁点会感冒吗？

一旁的邦妮不满地抱怨着，一边望向了在马车后面瑟瑟发抖的孩子们。

比安卡

……指挥官阁下判断今天正是迁往南方小镇的时机，一定有他/她的道理，不然也不会选在暴雪天。

邦妮

为什么他们不和我们一起走？

比安卡

军队带来的马匹和马车都很有限，我们要尽可能快地撤离，把孩子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请援军带着载具回来接他们。

比安卡望向教堂，神父正强撑着腰杆向她道别。

比安卡

神父，您的身体……

斯诺

去吧，他们需要你的指引。

比安卡

神父，我不明白……神说要爱人，要爱仇敌。若我正是因为爱人而无法爱仇敌……

斯诺

你指的是那些怪物吗？

比安卡

是的……它们引来瘟疫，使士兵死亡，使你染病，让我们流离失所……

比安卡

我无法原谅……比安卡有罪，神父。

斯诺

世人皆是戴罪之身，包括……我。遵循你的内心做出选择，我的孩子。

比安卡

……我想带着大家走出去。

斯诺

嗯，走出去，你很勇敢，我的孩子。

比安卡

……神父，您是打算……留下来吗？

斯诺

我……需要留下来，我必须留下来……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信仰，比安卡。

斯诺

去吧，比安卡，进入光明吧——

斯诺

带领大家到神能看到的地方，我会在此为你们祈祷，为——所有人祈祷。

斯诺

神佑世人，比安卡。

教堂的另外一侧

小队长

……已经两个小时了，分了三支小队去东面探查敌情，只有我们一支队伍回来了。

小队长

而且……托比也没有回来……

指挥官

……

指挥官

比安卡他们呢？

小队长

已经从西面撤离了，其他士兵们都已经按您的吩咐严阵以待……

在茫茫的风雪之中，一簇红光若隐若现……

小队长

小心！！！

小队长一个飞扑，血箭顿时飚射眼前——

“怪物”

（狰狞的嘶鸣）

还未来得及下达撤退指令，身边的士兵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那不出意料的模样，正是为世界带来死亡与灾厄的帕弥什，而为首的那一个……

托比？

指挥……官……

托比

指挥……官……

3月10日，离开与比安卡温存的庭院，看望正在重病中的托比·戴维斯。

那个曾身强体壮的青年此刻正蜷卧床头，身形枯槁。即便如此，那抹豁达的笑意也一直挂在嘴边。

指挥官

……病得这么重了，为什么还非要去参加侦查？

托比

哈哈，圣女大人都治不了的病，怕是时日无多了。

托比

别看我这副样子，以前在老家可有人缘了，我什么忙都帮，帮老婆婆烧饭，帮铁匠打铁，帮船长放帆，和小朋友捉迷藏……

托比

我总是乐此不疲，总是无法满足，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大家的英雄。

托比

现在也是一样……我不想就这么死去啊，无论是自杀还是病死，都太窝囊了……

托比

战死也好，被你们杀死也好，请让我……

托比？

成为……英雄……吧……

小队长

可恶，这小子不认识我了！

一把将小队长重伤的身体拖回身边，托比的刀锋便砸在小队长原来身处的位置上。

指挥官

（挥刀）

叮——虎口却被“托比”的身体震得发麻。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现代化武器，更没有构造体，只靠一群人类的体术，无法与感染体抗衡。

小队长

其他地方都失守了，只能往花庭撤了！

越过走廊上同伴的残肢，与小队长向花庭撤退。

小队长

所有人都按照您的指令聚集了，只要越过花庭就可以从后门离——

小队长

呃！！

斯诺？

守护……花庭……

斯诺

孩子……也许你会腾出些时间，同我这个老人聊一聊？

在圣祈仪式结束后，与神父漫步在种满种子的花庭。

指挥官

听比安卡说，您不久前曾不告而别？

斯诺

为比安卡带回一些百合花的种子，那是雪原没有的东西。

斯诺

别看这处花庭冬天荒芜了点，到了春天会长出各种各样的花朵——

斯诺

我看着比安卡在这里奔跑，长大，拔下杂草，再亲手种下百合……

斯诺

或许她以后会去当花店的店员，她还很喜欢看故事，或许会成为一个剧作家。

斯诺

那些想法都没有得到实现。因为她被神选为了圣女，作为一个神父，我必须践行神的旨意……

斯诺

但是作为一个父辈，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度过一个平凡、幸福的人生。

斯诺

所以我很高兴能看到，她已经找到了与她携手种下花种的人……咳……咳……

指挥官

您怎么了？

斯诺

患了点病……怕是无法再撑到春天了……

斯诺

指挥官，能答应我吗？和她一起见证繁花盛开的那一天，守护好这座花庭。

我答应您。

指挥官

我答应您。

……

指挥官

……

• 我答应您。
• ……

指挥官

我答应您。

指挥官

……

斯诺？

守护……花庭……

小队长

呃！！

小队长在踏入花庭的瞬间被突然冒出的剑刃贯穿。花庭的走廊旁边，横七竖八的躺着赶来的士兵遗体。

斯诺？

守护……花庭……

贯穿着小队长的刀锋迎面袭来。

一路颠簸，终于平安将孩子们带到了南方小镇的教堂。在记忆中本应春暖花开的地方，此刻也落满了雪花。

邦妮

这边的军队答应我们，很快就出发去雪原迎接他们……

邦妮

我劝你不要太担心，最近只是天气冷了点。等你的指挥官阁下回来，我们就一起在南方住上一个月，天气暖了再回去……

穷追不舍的北风掠去心头的宁静。静默祈祷了半个小时，那股不祥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

邦妮

比安卡，等等，你要去哪？！

比安卡

回雪原看看，我还是放心不下。

邦妮

快陪我坐下，亲爱的圣女，他们不会有事的，留在这里吧。

不要回去，千万不要回去——心中的声音朝她呐喊。

邦妮？ 比安卡

狼狈一点也好，普通一点也好，过上幸福、平凡的一生。和我一样做个普通的修女，晨祷晚祷，诵读经文……

邦妮？ 比安卡

这是斯诺神父所期望的，也是指挥官阁下所期望的——留在那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让你获得安宁才要浴血奋战。

邦妮？ 比安卡

留下吧，去过你本该过的人生。

比安卡

…………

去过原本的人生，原本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

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在下雪的日子里快乐地打雪仗，在下雨的日子里与与另一个人共撑一把伞……

又或是在教堂，聆听人们或虔诚或轻浮的祷告，

或悲伤或虚伪的忏悔……在教堂的花庭照料新生的花朵，再看着孩子们一起长大。

只要她还有可回去的地方，只要那个人仍然平安……

援军士兵

这里有从雪原来的难民吗？

比安卡

我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援军士兵

哨兵在东北方向发现了怪物集群，起码有一百多个——

比安卡

…………

如她的预感一般，耳际的杂音都消失了，她沉默地提剑起身，向门外走去。

邦妮

等等——这边的援军还有半个小时就会赶过去了——

比安卡

……邦妮，愿神保佑你，保佑所有的孩子们。

马匹奔驰，教堂的轮廓浮现眼前。苍白的楼宇，在呜呜吹打的雪花中格外寂静。

循着刀剑铮鸣的声音，走向露天的庭院，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小队长

呃！！

比安卡

！！

指挥官

比安……卡……

踏入门扉的瞬间，身着指挥服的人类遍体鳞伤，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托比）

成为……英雄……

？？（斯诺）

守护……花庭……

在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尸骸之上，突兀地立着两个畸形的怪物。

她站在纷扬的大雪中，极力辨清二人血肉模糊的面孔。

比安卡

斯诺神父……托比先生……？

“怪物”被她的声音惊动，两双无神的瞳孔不约而同地朝她望来。

雪花变得慢，比安卡痛苦地闭上眼睛。

比安卡

神啊——如果此时您能听见我的呼唤。

比安卡

比安卡……满身罪孽。

斯诺

……比安卡……你一直是个温柔、坚强又勇敢的孩子，好孩子。……

比安卡

……必将一力承担。

剑刃与鞘壁摩擦的细微震颤从虎口传来，银质的吞口处迸出几点幽蓝火花。

比安卡

在此之前……

比安卡，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

比安卡

我必须再次犯下罪行——

斯诺

……遵循你的内心做出选择，我的孩子……

比安卡

进行裁决——

当最后一寸锋刃挣脱束缚，无数雪花在血槽上跌碎，化作千百颗银砂滚向剑尖。

“这样就没有痛苦。”——逼近要害的瞬间，她惊觉自己并不生疏，仿佛曾经无数次这么做，杀死过无数个人。

然而将剑锋对准身前的这两个人时——斯诺与托比，那仿若这段苦旅的起点，无穷的悲伤与愤慨还是难以抑制地攥紧心头。

托比？

得救……了……呢……

比安卡

…………

大雪纷纷落下。

春光飞逝于白日

未来渺茫于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