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与夜空，还有那些与你说的话

2022/03/18
    当我还在法奥斯军事学院读书时，我曾和某位同学争论过指挥官对于构造体应以何种态度相处。我坚持认为指挥官不应当将构造体们视为工具，而是将他们作为战友看待。最后我们都无法说服对方，但即使是我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观点是否正确，正如那位同学对我的观点的评价。
    “除了维持构造体廉价的尊严以及让你因为那一文不值的圣母心沾沾自喜，毫无任何意义。”

    后来，我以首席的身份从学校毕业。选择队员的那天，我见到了那个女孩，与其他构造体三人小队站在一起不同，她独自站在墙角，周围的空旷与其他地方的拥挤形成鲜明对比。周遭的吵闹好像都与她无关好像都与她无关。她的眼睛盯着地板，伫立在角落，像是战场上留守到最后的战士。也许是因为对她好奇，也许是嫌周围拥挤，又或是没有任何原因，总之我径直走了过去，对着那名少女说。
    “灰鸦小队？”
    这是我与露西亚的第一次对话，也是我与灰鸦的第一次结缘。
    人的一生总会有许多转折点，当时的你不会察觉，只有到许久之后，想起那时，才会因当初自己随意做出的决定做出的决定而庆幸或后悔。
    很幸运，我属于前者。
    现在我不会再对自己的想法有怀疑，因为他们就是在我眼里与人类没有区别。露西亚总是有些笨拙，却总是对身边的人充满热情，丽芙经常会害羞，但是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而里虽然看似有些冷漠，却是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温柔之处。还有许多其他构造体，他们都各有各的性格，有着各自的闪光点。
    “指挥官，这次任务目标基本完成，但是西北方向检测到帕弥什异常反应，根据科学理事会构建的帕弥什生态模型推算，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母体！” 
    丽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将走神我叫醒。母体，对于空中花园来说，一旦再次出现类似双子的帕弥什生物，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幸好空中花园对此早有预案，我没有迟疑，立刻向总司令部报告，在得到立刻出击，尽快剿灭母体的命令后，立即开始战术布置。
    母体势必会有众多感染体保护，丽芙作为远程协助，里负责吸引其他感染体，露西亚潜入母体附近，将其剿灭，我在外骨骼设备的协助下，同露西亚一起潜入，协助露西亚的任务。
    “那么，灰鸦小队，行动！”
    “是！”
    然后呢？头脑里的记忆只到这里，我用力回忆，才想起来：里引开大部分感染体后将，我与露西亚经过激战，付出了露西亚机体严重受损的代价后才将母体摧毁。而我即使是在外骨骼的协助下仍旧被感染体击伤左臂，外骨骼也因此报废，正当我丢下外骨骼，忍着左臂传来的剧痛，准备和露西亚一起撤离时，明明已经毁掉的母体发出剧烈的声响，而后便炸裂为无数碎片。整个建筑都因为这爆炸摇摇欲坠，即将坍塌。我抱起行动不便的露西亚躲到墙角，浑然没注意到被一块石头砸中头顶，直到用身子将露西亚护在下面才感到有些头晕，在她的目光中倒了下去。
    当我醒来时，正躺在一片狭窄而漆黑的空间，这片坍塌形成的空间本就不大，我躺下后露西亚，只能像一只睡熟小猫一样，趴在我的身上。
    “指挥官，你醒啦？”露西亚的眼神里充满了欣喜。
    “嗯。”
    她有些沮丧的说：“对不起，指挥官，都是我连累了您。”
    我坐起来，给露西亚腾出坐着的位置。我们肩并肩贴着坐在一起。
   “不，露西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伸出手默默她的头，这时候才发现左手和头上的伤都已经被她包扎好了。 
    掰断从兜里摸出来的军用荧光棒之后，柔和的光线从其中冒出，狭窄的空间稍微亮了一些。
    光线印在露西亚的脸庞，为她蒙上一层浅色面纱，像是挑灯夜读准备准备期末考试的青春洋溢的女孩。
    “指挥官，以后请不要再在做这种事了，指挥官的身体，一旦受到不可恢复的伤，那会留下一辈子的残疾的。”露西亚一边检查我的伤口，一边用不可质疑的语气说。
     左臂传来的疼痛已经有所缓解，我将视线对准了露西亚的眼睛，回应道：
    “唯独这件事情我没法答应你，露西亚，身为灰鸦的指挥官，我要为你们的生命负责，更何况露西亚你对我来说，远不止是队员而已。”
     也许是被我的目光盯着感到了害羞，露西亚把略带有羞红的脸低下。
     这时，我才注意到，此时露西亚的脸距离我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为了缓解尴尬，也是为了自救，我率先开口说
     “露西亚，你能联系上空中花园吗？我的通讯器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毁了。”
     露西亚摇摇头，有些羞愧的回答道：“我也不行，我的通讯模块也被损坏了，无法和外界联系。而且我的机体在战斗中严重受损，恐怕很难带着指挥官你离开。”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恐怕只能在这里等待外界的支援了……”
    “恐怕是的。不过还好我们至少成功执行了任务，把母体摧毁了。”露西亚用她笨拙的安慰道。
    “是的，而且里和丽芙还在外面，他们应该就快来就我们了。”
    而后便是闲扯，从天文到地理，从收复地球到前几天在基地门口捡到的不知是谁的袜子到尼克拉司令皱眉频率从周一到周五的递减关系。
    话题很快就到了关于我在学校时的生活。我随口说起一个在法奥斯军事学院中听说的传闻。
    “露西亚，你知道黄金时代的摩天轮吗？就是那次我们在晨星映画里一起坐过的那个巨大的丶带有很多小小的房间的轮子。听说在黄金时代那是向喜欢的人表白的圣地呢。”
     露西亚略有不解，侧着头，眼睛眨了眨，问我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摩天轮上面，就能和喜欢的人同处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说不定还会贴在一起，而且摩天轮一圈下来要将近半小时，在这期间，那个人都只能直面你的表白，无法离开，不能回避。我记得学生时代看过一部追忆黄金时代的爱情电影，电影的最后，男主在摩天轮里向女主示爱，在到达最高点时，他们相拥，接吻，背景是一片夜空下的绚丽烟火。第一次见到时只觉得虽然美丽但是真俗气，后来来到地面，见到了现在千疮百孔的世界，这是再像的模型都无法呈现的悲凉。就觉得能拥有这种俗气也是很美好的事情。虽然听起来很像漫画上的说法，但我想这就是我战斗的意义所在吧。”
    我自顾自的沉浸在感慨之中，看向身边，却发现露西亚的脸上已经一片浓重的粉红。正要开口询问，才想起来我们现在的处境正与摩天轮相仿，贴在一起被困在狭窄的空间里。我的鼻子能清晰地闻到来自露西亚的味道，甚至能听到丶感受到她的呼吸。
    我也有些感到害羞，不好意思的说：“那你呢，露西亚，你为了什么而战斗呢？”
    露西亚的脸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低着头小声回应着我说。
   “我没有指挥官那么远大的理想，最初只是想让露娜到空中花园过上安全的生活。后来失去了露娜，就失去了目标，只是在执行命令，再后来遇到了指挥官你还有丽芙和里，就想一直陪着指挥官……和大家就已经很幸福了。在指挥官那天选中我之前，我感到生活毫无意义，只是时间的流逝。”
    感受到露西亚话语中的一点点停顿，就像是漫画里正值青春的少女的小心思，我不禁有些想笑，又突然想起，她就是在正值青春的年纪，成为了接受手术，成为了构造体。又失去仅剩的家人，便感到笑不出来。
    我在狭窄的空间里，费劲的转了转身子，面对着露西亚，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盯着她的双眼，机体严重受损的她也许是挣脱不开，也许是由于突然而没有来及反应，亦或是下意识不去反抗。
   “露西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还有灰鸦的大家都会与你一同面对，你现在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你拥有我，至少要为我而努力的生活下去。这不是指挥官对队员的命令，这是我对露西亚你的请求。”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和她碰在一起的额头上传来她微凉的体温，不知不觉间我们的鼻尖碰到了一起，这一下好像将我戳醒，赶紧把头挪开，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后脑勺碰到了后面的石壁。
    “哎呦”我用右手揉了揉发疼的后脑勺。
    也许是反差太大，露西亚轻轻的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笑容，也笑了起来，于是这片狭窄的空间里不在弥漫着令人厌恶的寂静，而是充盈着一轻一重，两种笑声。
    “谢谢你，指挥官”露西亚止住笑，认真的说：“你的请求我会铭记在心的。作为约定，指挥官你也要为了我活下去。”
    “放心吧，露西亚，我的目标可是要活着领到退休金的，我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指挥官，我是很认真的，其实……我很害怕，我害怕以后的某天，会失去指挥官。指挥官你还记得那天你在众多小队之中选中了当时尚还只有我的灰鸦吗？”
    “怎么会忘？那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灰鸦重生的日子。”
    “那天，与您一起挑选队伍的人中，还有一名法奥斯毕业生选中了自己的队伍，他后来成为了……朱雀小队的指挥官。”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露西亚的意思，朱雀小队，曾经也是空中花园的精英小队，直到后来他们的指挥官战死，本来是构造体的提法感染，成为了苦刑之女。这是一场传播甚广的悲剧。
    露西亚又开口说道：“指挥官，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我会失去你，害怕灰鸦小队会成为第二个朱雀小队，所以指挥官，请你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不仅是为了您自己，还是为了灰鸦的大家和我”
    我正想着要怎么回答，瞥见露西亚的眼圈已经有些泛红。鬼使神差之下，我伸出双臂抱住露西亚，感受着怀中那一点点稍纵即逝的挣扎，我有一大堆积攒许久的话想对怀里的她说，但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六个字。
    “我爱你，露西亚。”
    我感受到怀中的露西亚一震，似是想挣脱开我的怀抱，亦或是想往怀里钻的更深，我弄不清，大概就连露西亚自己恐怕也很难弄清楚吧。
    “指挥官，我也爱你”露西亚的回应也很简短。说完抬起头与我对视。
    我对着她的视线，学着漫画里的主人公的方式，吻了上去。
    这一个吻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像是一个瞬间那么短，分开之后，我看着怀中闭着眼睛露西亚，我轻声说
    “露西亚。”
    “嗯？”
    “这是我的初吻。”
    “也是我的”
     露西亚回答时，脸上洋溢着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若隐若现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我叫醒怀中睡着的露西亚。我知道，摩天轮结束的时候到了。
    轰！这片空间的顶部被扒开，露出天空本来的颜色。众多的营救人员站在这片废墟里，里和丽芙看见我们都露出惊喜的赶来。
    看着那片夜空，我微眯眼睛，婉拒了营救人员的搀扶，抱起露西亚，走出摩天轮，与她在夜空之下相吻，身后是被前来营救的飞船尾部焰火染红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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