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留音/张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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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1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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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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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邈留音-01节
等我喝口茶，顺顺气……呼……
今天在帮弟弟弟妹带孩子呢。
他们倘出去踏青了，孩子太小，带着不方使。
我刚好病着，就留在家帮忙带娃了。
来，呆呆，给殿下打个招呼……哎呦真乖!
来，手手给大伯父，不啃手手，不啃脚脚……
她的乳母一直说，
孩子要用襁褓包好，不能手脚乱动。
我说包那么紧，痱子都捂出来了。
小孩子嘛，就是丢竹席子上，
让她自己爬来爬去啊。
来来来，呆呆，来吃葡萄，快快快……
哎呦我们呆呆爬真快！
哈哈……我还挺喜欢孩子的，
只要心眼不坏，孩子就都有可爱之处。
好心眼的可爱孩子，和坏心眼的小坏种，
大概一半一半吧。
有的小孩，很小就学会撒谎了，
知道怎么顺着大人的话编故事，
大人呢，也想借孩子的话谋求点什么。
反正是孩子嘛，就算被揭穿了，
也有一堆人袒护，最多掉两滴眼泪，
别人就说，孩子那么小怎么会撒谎呢？
少年时，几家人走得走近，
大孩子小孩子混一块，蔡氏啊、刘氏啊，
有几个小孩心眼可真恶毒，没为此少吃亏。
吃一堑长一智，从此不太想替人带孩子了。
哪有什么人性本善，都是人性本恶，
所以可爱的孩子就显得尤其可贵呀，
是不是，呆呆？哎！笑一个笑一个！
阿超的呆呆就很可爱。
我喜欢和弟弟一家窝一起，
就是那种不会作恶的人家，
孩子可爱，家长也纯善。小陈家也挺好。
袁基那边，其实……
要是没立场纠葛，兄弟几个人都还不错。
你看，其实很多看起来需要提防的人，
摆脱了立场，本身还是挺像个人的。
但是乱世之中，有几人能不受立场钳制？
小陈也受钳制啊。他最难受，
他……难受的事情，是别人帮不上忙的。
许多事，我根本不敢让他知道。
有次一起吃饭，他看着食案，忽然落了眼泪。
我愣住了。他自己也愣住了，
茫然擦了眼泪，又对我笑笑，
说，不知怎么的，大概是眼睛进沙子了。
他笑了笑，吃两口饭，又呆住了。
像是陷在了什么里面，本来说吃完饭去钓鱼，
他就一直坐在食案前，呆坐了很久。
那时你在荆州。没告诉你。
他喝了安神忘忧药，
久久睡了一觉，醒来后稍稍好了。
张邈留音-02节
我们怕他再难受，尽量报喜不报忧。
比如孩子就该是天真无邪的、田地就该丰收、
郡里没有饿死人、几州之间暂时不会开战……
……但你知道的。
许多事情，心里想的，和现实不同。
你回来广陵，说，郡中不许饿死人。
有用吗？也许饿死的人少了吧。
他们因为无粮而饿死，但逼死他们的并非无粮。
……我少年时，身体还好些，曾想当行侠之人。
我们当年想的很好，孟德是剑士，本初是弓手，
小陈帮忙暗中联络情报，我在马车里运筹帷幄。
闯大祸了，就去找袁基兜底。
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
就问问贾诩能不能带我们回西凉老家避避风头。
哈哈……那时候在幻想着
这样一队少年侠士能平定乱世、行侠仗义。
人都有那种时候吧，很拿自己当回事，
觉得天下是绕着自己转的，
自己的想法一定会被重视。
后来发现，原来自己的那些念头什么都不是。
乱世里没有人在乎什么正义对错，
所有的正义，不过是起兵的借口。
我们曾一起杀过一位横征暴敛的督邮。
他被孟德勒死前，笑着问我们，
你们以为，杀了我，百姓就会好过了吗？
不，是我保全了他们，我的横征暴敛，
让他们学会顺从，学会遵守秩序与规则。
孩子们，你们真的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吗？
你们真的熟悉他们吗？
你们脑中的百姓，
是不是像月光一样无辜，像春雨一样无害？
不是的，可爱的孩子们啊。
他们是另一群暂时被降服的兽。
他们所有的悲切与哀痛，不过在说，
凭什么横征暴敛的不是他们，
凭什么出身显赫的不是他们。
人啊，是至恶至毒的，孩子们。
你们以为，你们为他们杀了我，他们会爱戴你们？
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挣扎。
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可以杀我，
杀很多个督邮、县令、太守、州牧。
你们杀到最后，就会看见真正的绝望。
孟德杀了他。
我那时年少，不过隐约知道人性是什么样的。
他们冲进督邮的粮仓、冲进督邮的府邸，
杀了他的孩子们，掠夺他的女眷们。
县令不想和本地人纠缠，他只做了一件事，
就是指派本地最德高望重的乡民为新的督邮。
我们第二年再去时，
新的督邮收了比原本更高的税。
……后来，我们没有继续旅途，各自归了家。
侠义是救不了乱世的。
唯有将天下握于掌中，才可救天下人。
小陈的痛苦在于，他一直想看到一些证明，
证明有人能成为这天下长久的希望。
……可是啊，人间永远都只有短暂的希望闪光。
闪光之后，就又会是漫长的绝望，
在绝望中，等待着下一瞬的短暂闪光。
人间，就像烟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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