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留音/诸葛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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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瑾留音-01节

蒙殿下馈赠，子瑜当整冠敛容，以酬君恩……

啊，这样说是否太过矫揉……

感谢殿下送来的留音匣，在下万分感……

啊啊！阿诞！你什么时候打开它的？！

……抱歉，家弟淘气……

啊！殿下回复了？ ……能即刻听见吗？

原来我说的话，那边立刻就能听见啊……

……诸葛诞！！！

不要躲在后面模仿殿下的声音！！！

总之，这次真的不是来借盐、借粮，

或者马匹、布料、工匠……

还要多谢殿下身边那位副官！

真是个实在又可靠的好人！

他亲自送物资来此，

虽然嘴上抱怨着是赔本生意，但一边抱怨，

一边帮忙补好了屋顶、房梁、墙角和门窗。

从梯子上下来后，连工费都要得十分朴实……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还有这样的好心人。

人以群分，殿下身边的人们，

除了周瑜之外，真真是一股清流。

说来惭愧，

前段时日听闻诞弟给殿下添了许多麻烦，

似乎是为了一位前辈在青丘签下的单，真是胡闹。

本想登门向殿下告罪，凑……

不，找齐衣冠行装后，殿下已不在府上了。

夜深露重，不知该如何赔礼，在书房门口驻足。

殿下的书房真是热闹非凡，隔窗望去人影憧憧，

依稀还能听到学宫故人的笑声。

同僚之间也彼此关爱，一位白衣少年端着炭盆，

在门口轻声问，大家在里面不冷吗？

可能因为声音太轻了吧，没有人回答他。

但就算如此，

他也耐心地将一个又一个炭盆摆进书房，

再细心地关上门窗……何等令人动容……

诸葛瑾留音-02节

若是换做当年辟雍，孔夫子难免又要动一场肝火。

儒者之怒，张邈郭嘉几位学长总是付之一哂。

我从不敢与师者顶撞，

就算只是被其他人的纷争牵连进去，也不会解释。

不过，孔夫子一直都很照顾我，

从不让我为其他人的事担责。

礼制、法度、规矩，是珍珠还是泥土，

系于贵人们一念之间。

但于寒门而言，却是必须勉力拼凑的组玉佩，

绳子一旦朽断，就只有下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某个玉珠崩散的瞬间生出执念，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

学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名门公子。

一眼望过去，看到一片背着石头登山的人，

身后拖着一串弟妹，

每次伸手，就给兄长递去新的石头。

我……大概是唯一一个，

没有石头给弟妹的人。

三弟很聪明，

若有好的家世、好的提携，定已名扬一郡。

但是，我还是希望，弟弟能过安稳的生活，

不要去到那些风口浪尖上。

阿诞很喜欢和一些危险人物纠缠在一起，

我有次问他，若出了事，谁给他兜着？

家族无能为力，那些人物之间的纠纷，

根本不是诸葛氏能介入的。

他说，他不在乎，也不怕。

……三弟回来后，

我一定会让他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

我……找遍了所有人脉，

在老家为他定了一个小文吏的职务。

虽然一个月只有一千八百钱，

但是……但是它稳定啊。

做兄长的，只希望乱世中苟全，

不求什么闻达诸侯……

当年考入辟雍，好不容易凑齐行囊，

入学前彻夜不眠，唯恐贻笑大方。

担心被人轻慢，浑身戴满了配饰。

心想着玉器昂贵、珠绳将朽，走路都不敢走。

回到寝舍后，周瑜问我，

身上挂那么多玉饰，不觉得累么？

我呆愣着，心里想应声，

说出口的却是“君子风骨、如圭如璋”一类的话。

他没再理我。现在想想，

我在他心里，应该又窝囊又强装场面吧……

在辟雍，起初还幻想着，

若是学子们都一样的穿戴，

或许我这样出生的人会不那么窘迫。

但时间久了，渐渐发现，即使没了衣冠首饰，

头发、牙齿、皮肤、手指……

这些受之父母的东西之间，也是一样的鸿沟。

微末之差，垒成高塔，望得久了，心便灰了。

一直爬到筋疲力竭才发觉，

何来山巅，只有层峦相叠。

我的挣扎与筹谋，对诸侯豪强而言，

不过是绸布上一条褶皱。

……啊，说得入神，竟不觉窗外何时落雨。

从前伤口痛痒，左右无法入睡，

索性伞也不打，出去捡石头。

淋着雨，看石头被洗得如玉般晶亮，

什么都没想，只觉得漂亮，不自觉便捡了许多，

想留在家里，填补庭院。

在温暖的书房里听雨闲话，

原来是这样惬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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