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使君明知是商议抵抗孙策之事,亲自前来,莫非也要加入?
◆我
从徐州看扬州,哪看得出什么见解呢,只是吴氏与各方交好,又有孙氏之姻,定可取代吴郡四大姓,一枝独秀。
须臾,歌舞将启。又有人掀帘进来,直接坐在了我和吴景身后。他身带兵器,刀剑落地声一阵锵然。
▾吕蒙
孙策让我最近护送吴叔,吴叔少根头发,老大拿我是问。
▾吴景
话说这里是曲阿最大的百戏坊,你们年轻人,应该玩得更尽兴才对。
▾吕蒙
吴叔发话,那我可去玩啦。这时刘繇的地盘吧?台上那个,也是刘繇的人?
——台上,阿休已经换了舞衣,严妆森艳,与众舞者单足立玉盘。
他带上战刀,起身走出雅间,掀帘时战刀缓缓出鞘,兵声如轧冰,错金刀寒光流转。
碎响,玉盘被他直接踏碎。台下宾客皆糜醉,只将杀人刀当歌舞。
▾吴景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想想孙氏那边,任侠气都重。
▾吴景
是吗?是我古板了。谁家妹妹嫁去那种“任侠”人家,做兄长的怕是不能安心。
▾吴景
若娘家也是这样的“任侠”便罢了……我家虽是扬州小门小户,倒也没出过任侠少年。
碎玉刀光混成一片。吕蒙举刀跳着营中战舞,与那人的盘舞气质迥异。两人的足底都被碎玉划破,鲜血淋漓,而舞步愈发的快。
▾吴景
这样的舞,看一次觉得经验。次次看,便是惊心了。
◆我
使君是他长辈。他至诚至孝,这样的舞,你想看就看,不想看不看,总不至于亲自上去。
▾吴景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还是那句话,人以群分。乱世无常,吴氏总要在士族之中,为自己留够退路。
◆我
从前听人说过,人是不能有退路的,有了退路就会想走退路。不如亲手断了退路,从此断念。
▾吴景
你不必替他说话。我是他舅舅,心理自有定论的。
台上满地血花,舞将尽。那人旋身取酒,递到吕蒙面前。
吕蒙仰头饮尽,咽下后目光却变了,将嘴里的残酒吐了出来,一把揪住阿休。
他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阿休被他打翻出去,身子缠着珠帘,稀里哗啦滚落进我们的雅座。
宾客惊惶,吕蒙的口鼻因毒发而流出鲜血,被他满不在乎地擦掉。
我伸手向他。他躲了躲,虽然满脸是血,但笑得很轻快。
▾阿休
公子要打小人吗?别打脸嘛……我们这行,可是靠脸吃饭的。
说话间,吕蒙已抄着战刀追进来,欲手起刀落。他笑着躲到我身后,笑看这个煞神。
{{对话|阿休|小人也是别无他法,草芥一根,哪里敢违背本地豪强?正是不想杀你,所以才只用了一半的药。|头像=诸葛诞}
{{对话|阿休|将军大人有大量,看在我没把毒下完的份上,请高抬贵手吧?——啊!公子……公子救我……|头像=诸葛诞}
◆我
算了,别管他了。你们这样拉扯,最后又撕烂我一件外套。
吕蒙转身,站回了台上。外面,孙氏的士兵鱼贯而入,青丘戏坊顷刻大乱,被砸得面目全非。
▾吕蒙
孙策托我给刘繇带个话哈。是刘繇的人就留下来听,不是的就给老子滚。
▾吕蒙
那,我就开始传话了啊——孙策托我带的话就是,留下的都杀了。
人群哄然而散,只留下我们几人,还有二楼倚靠着扶栏饮酒的刘繇。
▾刘繇
真是猛士,我看壮士与刘某臭气相投,离了孙策,投我帐下如何?
他一边笑着,一边提刀走向楼上。就在这时,倩影飘荡,一名舞者横卧阶上,挡住了吕蒙的路。
下一刻,错金刀斜劈人躯。但没有血流出,四散的是木片和丝线。又有数名盘舞的舞者簇拥到吕蒙身边,刀光横劈,皆是傀儡。
吴景无奈叹息,理正衣冠袖袍,随他离开了。我也打算起身,让人躯调马车,袖子一紧,被那人拽住了。
▾阿休
公子可怜可怜小人吧。青丘被砸了,我也没能替繇哥把事办成,是真的无处可去……
▾阿休
我的脸不知道能不能好……公子金尊玉贵,心疼我们这些小人物一下吧?
◆我
可别说这样的话,担不起呀。我与坊主素味平生,一时也心疼不起来。
▾阿休
这不好说。公子,百姓最爱看的戏是什么?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休
女主大多得是出身尊贵,跟男主一见钟情,心疼他出身畏寒,不辞劳苦地扶持他。
▾阿休
人的心疼何等不值钱,既然不值钱,何不分小人一点?
◆我
心疼是疼自己的心,何必。坊主也看开些,天大地大,哪不能唱戏?
▾阿休
公子既然知道,何必把我逼上绝路?就留我在身边,过一阵我自己走,就说劝服不了公子……
▾侍从
一个艺人,又会用偃甲傀儡,又年纪轻轻坐拥戏坊……殿下连你的名姓底细都不知,如何留你?
他跌坐在地,凄然落泪,身子随马车微微摇晃。静了片刻后,他竟跑向车门,意图跳车。
我们都望着他的背影,等着看他跳。见谁都没伸手拉他,阿休在车门口顿住,回头看向我。
——马车并未朝驿馆方向行驶,而是朝向了出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