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奉-密探故事/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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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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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

◆我

醒着吗？

◆袁基

……

◆我

被你吓了一跳……还以为……

◆袁基

以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寻死的。对吗？

◆我

多后怕，要是脖子撞歪了，以后只能……只能这样走路了。

◆袁基

哈……

◆我

对不对嘛？就只能这样走路了……发冠怎么戴才算戴正？

◆袁基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我

我岂是那种言而无信、敢做不敢认的人？你未必太疑心我了，让人心寒。

◆袁基

传闻可不少呢。

◆我

什么传闻？说说。

◆袁基

……殿下今日不是要外出办事的吗？如何有闲暇听传闻了？

◆我

我不办了，就要听这个。

我挤上了榻。一旁的案上有不知谁留的烟管，我拔掉它的咬嘴，换上自己的，打了燃丝，烧了些香草。

◆我

还怄气？

◆袁基

怎敢。

◆我

哦……还怄气。

我们窝在不算宽大的榻上。我抽了一口烟，把它递了过去。

◆我

要换你自己的咬嘴吗？

◆袁基

……不用。

他也浅抽了一口烟，长长舒了口气。闻到烟味，门外立刻传来叩门声。

▾董奉

忌口！病人现在不能抽烟！

◆我

咳。是我在抽。

◆袁基

哈……对，是她。

◆我

嘘，别理他。我们继续。

◆袁基

咳……不必了。从前只有在辟雍的时候抽过，很多年不抽了。

◆我

看不出啊。十全十美袁公子，辟雍的时候居然还抽过烟？

◆袁基

回了家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

那回家做什么？多没意思。

◆袁基

不回家，又能做什么？

◆袁基

呼……倒不如这样，瞎了，也没人会纠结你在哪了。

我望着他，望了片刻。外面雨声愈大，掩盖了内外所有声息。

烟冷了，烟管被泡进旁边的药碗。我凑近他，压低了声响。

◆我

袁基。

◆我

我是说真的……倘若你想好了，真正想好了……

◆我

那，我带你走。

他愣了一下，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我在提议什么，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我

袁氏可能要杀你以正门楣，回去也是忧患无数。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我

我说你听，地形你脑中都知道……我们走琅琊入黔，从沽河水路去栖霞山，避开所有袁氏的关隘。

◆我

栖霞山里有我的一座别院，你可以在那隐居，从此不问世事。

◆袁基

……那你呢？

◆我

我替你安排假死、尸身，等风声过去，袁氏已经认定你不在了，你就可以改换身份。

◆袁基

……

◆我

也许这辈子想脱身，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我

三日后的寅时，我在南山道等你，我等到日出。

【董奉住处】

▾董奉

……是吗……张旻来过了。

◆我

嗯，他是交趾太守士燮派来的。先生从前在交趾必定是风云人物，不然岂能劳动太守。

▾董奉

士氏当年为躲避王莽之乱，从鲁国迁居交趾，迅速成为当地豪强。

▾董奉

我曾在他府中担任医官，无意间知晓了一些秘辛……后来士氏在当地发动兵变，流血无数，我趁乱逃离。

▾董奉

士燮担心我泄露那些秘辛，这些年一直在追讨我的行踪。

◆我

……交趾那边的秘辛，又过了多年。到底……啊，抱歉。

我短暂出神，不慎碰到了案上的水碗。碗中有什么晃了晃，液体溅到木案上，泛起轻烟。

◆我

……这是什么？

▾董奉

殿下？殿下？

◆我

我走神了……今夜来找你，还有另一件事。袁基之后也许会去外地暂住，可能要劳烦先生同行。

▾董奉

殿下，我不是袁氏或你的府医。

◆我

抱歉……或者，劳烦先生梳理医案和疗法，我可以另外请医师过去。

木案上的烟消散了，液体溅到的地方，留下浅浅的坑洞。我又好奇地转过头看向水碗，里面的东西，好像是……

……指骨。

◆我

……这是……病人的吗？

▾董奉

……

◆我

杏林君今日除了袁基没有别的病人，这是谁的指骨？

▾董奉

在附近采药，遇到了一位可怜的旅人……是被野兽袭击了吧。

◆我

原来如此……就连途中见到的旅人，也会出手相救……

▾董奉

因为，我喜欢将人救起后的安心感。

▾董奉

乱世飘零，这种安心，是很难得的。

夜雨骤来。风吹开窗户，吹得室内凌乱一片；满室指骨琳琳而响，像无数根指认的手指。

【三日后】

▾侍女

已经一个时辰了……

◆我

……看他吧。

▾侍女

他如果来了……袁氏如果要追究……

◆我

月色这样好，思绪杂乱，岂不辜负月色？他不来，赏月便是。

◆我

他会来吗……

我们靠在马车边，焚了些驱蚊虫的香草。月至中天，虫鸣将熄，萧索南山之上，有许多东西都渐渐淡了。

◆我

……袁基？

我听见了声响。叶影摇乱，被侍从搀扶着，他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下。

一时无话。我望着他，仿佛感应到我的目光，他也抬起头，回应着我的目光。可是，他没有迈上山阶。

他来了，却又像没来。隔着漫山长阶，遥遥望了眼幻想中的未来，留在记忆里，怀抱着，最后转身回到乱世无尽的阴谋炼狱里。

袁基后退半步，向我揖了一揖。一切尘埃落定，南山道遥不可及，栖霞山的霞光灭了，再也不得见。

▾侍从

呃——

下一刻，他身边的侍从被冷箭射倒。一队袁氏士兵冲出，捂住他的嘴，将这个不会呼救的人推入四面盖黑布的囚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