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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毫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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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5更新

    

最新编辑:白烛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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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3-10-15

  

最新编辑:白烛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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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白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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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毫的日记
仙舟书籍.png
卷数 2
所属 仙舟「罗浮」
实装版本 1.0
相关角色
相关任务
获取方式
(其一) 长乐天地衡司公廨拾取
(其二) 长乐天地衡司公廨拾取
长乐天地衡司公廨执事长大毫的日记。其中记录了他漫长的人生。

(其一)

十月卅二日

早上醒来,我没有动弹。我想像自己缺席工作一天,公廨里会怎样。

我很清楚,不会怎样。离开了谁仙舟也会继续航行下去,就像帝弓的箭,总会射向它该去的地方。

最近越发不耐烦处理司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了。每当接手某个工作,便要唠叨一番,将关于这件工作上下游所有相关部门的人员统统腹诽一遍,然后硬着头皮干活。交代给下属是不可能的,年轻人都自由的很,只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憧憬着去其他世界外派工作转一圈,却对眼前细碎的活儿不屑一顾。

地衡司的工作,毫无意义。我接手的一百二十二年来,它们不带重样地反复发生,并且还会继续重复下去。

我不想工作。我只想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地衡司公廨前晒晒天上的假太阳,看人群来来去去,猜猜他们是干什么的,要是有旅客冲我扔个饼,我就冲他摇摇尾巴。

可惜,仙舟上并没有不干活的狗,谛听都他娘的比我有斗志。


十一月二日

他们说短生种「衰老」的第一个征兆是开始怀念过去,仙舟人也没两样。虽然我们的身体并不会变老,但心早就被掏空了,被那些过去的事情。

我梦见了自己回到战场上。我和云骑弟兄们手持雷弩,身后跟着自动出鞘索敌的剑。我们回到了天戈星、回到了巨人之臂,回到了塔拉萨的海岛,与形形色色的丰饶孽物们战斗。

我梦见自己被不似人形的兽类包围。剑在身边不停飞旋、切割然后碎裂。对方的体液糊了我一脸,我没想到那不是冷的,我没想到它是红色的。

梦里的世界赤红一片。长着硅化几丁质外甲的巨兽们放声咆哮,把所有靠近的队伍碾成肉泥。孽物们卷动皮膜般的翅膀,风刮的扑面生疼。

我想再看看弟兄们的样子。但我身边空无一人。低头看,大地上是一张张不甘心的脸,僵死凝固的表情在嘶吼生前没实现的愿望。每一颗眼珠都像落入尘埃里被磨花的玻璃球,死死咬住天空。

长生种……这个笑话让我忍不住放声大笑,醒了过来。

右臂曾被扯断的地方烧灼着,仿佛刚从巨兽的嘴里拔出来。我转了转肘关节,就算它能长回去,我依然忘不了那场几乎让我咬碎整个世界的痛。三百年过去了,这疼痛仍未平息。


(其二)

十一月十日

按照统计,退役云骑是最容易陷入魔阴身的群体。我很幸运,我好端端地挺过了第三次丰饶民战争,一直活到了现在,甚至还领上了退休金,在地衡司里占了个豆粒儿大的差事混吃等死,若没有重大失误,这碗饭足可吃到下下个琥珀纪吧,大概。

公廨里的小鬼们总觉得我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泼天的大事也能像个没事人似的扛下,他们开玩笑称我「不死的大毫」。他们甚至拿我什么时候会被「十王司」接走的事来打赌。

不管长生种还是短生种,年轻人对「人生结束」这样的事情,都一样他妈的毫无概念啊。真想看看「十王司」的冥差出现在面前时,这帮小鬼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啊。可惜,我一定走在这些家伙的前头。

十王司……我知道每个仙舟人最终都会被十王司接走,但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按照罗浮的都市传说,十王司会翻看生死簿,把人带进冥府,历数此生善恶罪过。那些判官与凡人幽明道别,就算迎面撞上也不能目睹……

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但细细一想,问题真多:

仙舟上的冥府在哪?
他们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魔阴身逼近?
他们又怎么统计出你这辈子干的所有鸡毛蒜皮、小功小过,然后像学黉里的先生给你判卷一般,给你的人生评个优良中差?

嘿嘿,说到底,传说只是传说,都是骗小孩呢吧!


十一月十二日

但我真的见过十王司办冥差的样子,还不止一次。

头一次,是在我刚接手地衡司勤务工作时,我曾见到一队小娃娃打着灯笼走过闲云天的街道。那时洞天入夜,连月色和星光都被移走了。街道上户牖紧闭,人迹全无。唯独那几个孩子像从浓重的黑暗里化出形体一般,步履无声地走着,身边悬浮着几座小小灯台。他们身后跟着的人我认识,那是我的父亲。

我父亲六百四十六岁时,突然开始说起胡话来,他问我为什么把饭打翻在桌上,为什么把他的衣服烧掉,为什么拿走他的玉兆当球踢……这恐怕都得是我十几岁时的调皮事迹了,我脑海里如今半点也留不下印迹。往后数日,他开始不吃不喝,也不应人,只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坐着,像是无人打扫的墙角里生成的蛛网,积满灰尘、毫无生气。

我知道他犯了五衰的征兆,堕入魔阴身在即,于是按规矩延请丹鼎司的医士看诊,仍想看看是否有恢复的可能。医士开了几味药,然后盯着我的脸说,要有所准备。

「准备什么?」我问医士。医士一脸习以为常地说:「做好准备,令尊会被接引。」

我当时便明白了,父亲的大限到了。我知仙舟上人人皆有这么一日,但落到父亲身上,仍很突然。

我拿起案子上的药方看了又看,像是师傅在检查徒弟的功课。医士突然伸手抓住方笺的一角,像是要收回去。我明白她的意思:身入魔阴,药石无医。但我只记得自己牢牢攥住了方子,嘴里叨叨着,「就按这个方子来,再试试,再试试。」她见我态度坚决,便抽回手,准备针药汤剂去了。

想也知道,此后父亲再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直到我目睹他随着这几个孩子走到了我面前。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变年轻了。说仙舟人变年轻是个可笑的说法,咱们的容貌从成年后就不再改变了——但人的神态是会变的。父亲的步子轻快,神色中带有释怀的洒脱,原本仿佛被尘垢遮盖的脸舒展了开来。

我张大了口,想叫他的名字。但话哽在嘴边,还来不及出口,他先轻轻说了声「珍重」,口齿清晰。我疑心他病好了,从魔阴身的边缘挣扎回来了。但我知道,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那两个孩子吹了吹身边的灯座,一眨眼,我面前只剩下了黑暗,父亲和那几个孩子仿佛没出现过。

我连夜勤的工作也忘了,独自站在那片黑暗里。半晌,我突然想起了医士开下的那张药方,我原本一直揣在怀里,但如今伸手摸了摸,却发现它不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