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笛/如我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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掣地的伏龙 荒笛

I 蛮荒古地之兽

 

1-1

太古的混沌静谧而黯沉，
巨龙的胎儿自大地诞生。

酣梦将巨龙的耳目遮掩。
在它沉睡之时，
艾格勒已经睁开百只眼眸，
法吉娜也拨弄着嬉笑的浪。
 

  而吉奥里亚沉闷不语。
层层山峦将巨龙包裹，
那是世间最为宏伟的温床。
 

 

1-2

巨龙的童年在黑暗中度过。

自它睁开惺忪睡眼，
便饥餐生铁、渴饮熔浆。

直到有一日，巨龙昂首，
以低沉的喉音，
恳求警见光亮。
 

  泰坦以肋骨将它托举、慢慢向上，
巨龙的脊梁割裂岩层、剖开土壤。

当它来到地面，
呼出星火织就的雾霭：

方才借着巨鸟的眼眸，
看清了自己的全貌。
 

 

1-3

巨龙在大地上孤独行走。
泰坦知晓它也会恐惧寂寞，
于是用骨肉将新的兽群雕琢。

蛮荒的世界中，
巨龙引领着大地的兽群。
过于漫长的寿命，
给了巨龙望穿岁月的眼睛。
 

   

  它见证过昼夜分割，
还有理性与浪漫的纠葛。

就连刻法勒，
也不忘将金血分它一抔。
 

  海洋调笑说，
哪怕大地沉没，
它也不会腐朽。
 

 

1-4

自睁目以来，
巨龙便极少再度沉眠。

因而，那偶尔在夜间进溅的迷梦，
便在巨龙的记忆中刻下爪痕。
 

  梦中有它熟悉的众神，
它们庞然依旧，
却失了自由。

是怎样宏伟的行者，
才能将泰坦囚作倒影?
 

 

1-5

巨龙同样梦见自己的轨迹，
那是来自苍穹，
亦或苍穹之外的吐息。

它梦见星间的碎银，
倒映出另一条巨龙的身影。
 

   

  那青色的巨龙，
朝着翁法罗斯而来，
遥远的呢喃翻涌，
成为刻在大地中的低吼。
 

  它识得那低吼中的含义，
名为「不朽」。
 

II 掣曳裂土之龙

 

2-1

「你是万千生灵之祖，」
「一定要保护好兄姊弟妹……」

在茫茫大地跋涉的岁月，

巨龙始终谨记泰坦的叮嘱。 

 

大地的兽群将它拱卫，
畸态的奇兽腾挪咆哮，
娇小的奇美拉攀上它的肩头。

再后来，小小的人类诞生，
他们在巨龙身畔飞奔，

眨眼间又消失在各地。 

  「多美好的和平盛世……」 

 

可巨龙深邃的眼眸却泛起愁虑。
亘古的它比泰坦更早看见，
隐匿在深海中的凶潮。

 

 

2-2

巨龙记得，
在纷争降世的霎那，
满溢之杯陡然轻叹，
渎神的凶潮自海底侵展。

忍受着咥啮骨肉的痛楚，
吉奥里亚绷紧了神躯，

再听不清造物的呼喊。 

 

「你的受苦，救不了此世生灵。」
巨龙曾在泰坦胸脯宣誓效忠。

而今，它沉默地转身远行，
离开隔世的高原与山脉，
走入那喧哗的万邦。

 

 

2-3

时隔千年，巨龙恍然发觉，
那些刻法勒的渺小造物，

已让文明扎根于岁月。 

   

 

「怎…怎会有如此庞然的大地兽！」
「那是大地兽吗？那是行走的摇钱树！」

好奇的居民惊叹于它的形貌，

贪婪的掮客称量起它的价值。 

 

而巨龙只是泰然自若地举步，
既不伤及分毫建筑，
也不搭理任何人物。

它聆听着生灵的语言，
身躯隐没在战火与烽烟。

 

 

2-4

数年之后，艾格勒闭上眼目，
而巨龙的脚步终于受阻。

一柄破浪的剑旗拦住去路，
一位执棋的统帅仰头问询。

「你就是那四处奔袭的大地兽？」

统帅邀巨龙共猎神火。 

 

巨龙颔首，
却并未看着统帅，
也只字不提自己的由来。

它亘古的视线，

已经透过了逐火的终点…… 

 

2-5

「吉奥里亚，就此伏诛！」

因苦痛而昏聩的泰坦长叹着阖目——
「我不怪你…荒蛮的万灵之祖。」

霎那间，山脉震颤、陆地崩解。
黑潮的割伤曾被泰坦填补，

如今再度将大地撕裂。 

 

地坼的灾厄，
该由谁来背负？
巨龙应声沉入大地。

那是吉奥里亚的胸膛，
它出生的地方。

翁法罗斯从此有神话流传——
一匹巨龙将裂土掣曳拼合，
使大地再度完固。

 

III 受难岩渊之神

 

3-1

又是百年的黄金战争。
铁锈、哀嚎、生灵的血流，
渗进大地，淌入巨龙衰颓的骨肉。

震颜的岩层是巨龙的眼眸——
它看见大地兽沦为役工与食粮，

奇兽充当战争的兵戈。
 

 

烽烟灭绝了它的兄姊弟妹，
而巨龙无能为力。
唯有愤懑地沉默，
以及愧疚地回忆。

只因那大地的试炼，
便是忍受地上生灵的灾痛。

 

 

3-2

直至末日的边界，
巨龙已意志支离、鳞甲破碎。

彼时迎接它的，
并非那鲜花遍地的再创世......
而是一柄沉沦已久的黑剑。

「我们...虽素不相识......」

「但请...交出火种...为了黎明。」
 

  文件:如我所书-掣地的伏龙-受难岩渊之神-1.png 

 

黎明...黎明?
若这毁灭的傀儡所念者为黎明，
那逐火的终末...

是何光景?
 

 

黑潮的折磨、
胞族的牺牲，
是无妄的命运。
还是徒劳的呻吟?

 

 

3-3

「我不...接受...!」
褶曲的岩层如同怒涛。
而那剑士并不生畏，只是喟叹，
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锈蚀的骨节被逐一击碎。
皲裂的皮囊剥落，

倾洒金色的血液.....
 

 

笼罩翁法罗斯的地震，
持续了三个昼夜。

不甘阖目之时。
巨龙恍然——

所谓的逐火......
不过自怜的薪种，

灾难的温床。
 

 

3-4

然而，大地的归宿，
并非都黯淡于黑色的剑影。

在那次特殊的回归中，

烈阳因灼烧「毁灭」而熄。
 

 

彼时，巨龙方才沉入大地，
仍咀嚼着背叛的痛意，
却听得「长夜」的建音。

「我需要一名帮手......」

「守望『岁月』，直至尽头。」
 

  文件:如我所书-掣地的伏龙-受难岩渊之神-2.png 

 

「长夜」拂袖，
以忆潮将巨龙洗涤——

于是，巨龙看见大地的今昔，

也明了星空遥不可及。
 

 

3-5

第33550337次永劫回归，
半神荒笛假称陨落，
借记忆的潮水将存在冲淡，
以大地的火种将方舟镕锻。

在那千年的抗争之中，
金血的英雄惨烈赴死，
而巨龙只作未闻，

静默地将流亡的胞族收攒。
 

 

『长夜』的交易很简单——
「岁月」将抹去「大地」的苦痛，
使它酣眠于同伴的簇拥；

而「大地」将成为「岁月」的盟友，
唯它能守望......
直到世界尽头。

 

IV 僭叛誓命之身

 

4-1

逐火的人杰们曾蔑视巨龙，
只因它拒绝踏碎任何敌寇。

「一头愚蠢的地兽...」
「不愿为逐火献力的异种!」

停留数日以后，
巨龙向凯撒请辞，
「逐火…是只属于人子的辉煌。」 

  「你是仁爱的巨兽，」
「我本无意将你囚留。」

「禁伤无辜生灵的法令即将颁布..」
「只需你未来替逐火出一次手。」 

 

4-2

逐火是不断失却的旅途。
可巨龙牢记着造主的嘱咐。

离开凯撒的王都后，
巨龙以其脊背托庇所见小兽，
却遭贪图肉食的城邦围猎。 

  飞箭如雨，穿不透巨龙的肌肤，
却叫它背上的生灵哀嚎坠落。

直到一支魁梧的援军，
将这场悲剧终结—— 

  他们为巨龙架起盾墙
又驱军踏碎了那座城邦。 

  「山之民...本不好战。你是何人?」

领军的骑士朗声回答：
「我名「开山者」，吉奥刻勒斯。」 

 

4-3

世人皆知，
守护一切大地造物。
是龙骑军的旗帜。

世人还知。
龙骑军战无不胜——
「开山者」座下巨龙，
沉默...却无坚不摧。 

  文件:如我所书-掣地的伏龙-僭叛誓命之身-1.png 

  「坚忍对生存无益。」
开山者总如此评价他的好友，
而巨龙只答以低吟。

不久，听闻逐火军的锋镝指向「大地」，
龙骑全军启程，
只为拱卫造主。 

  行军前夜，巨龙却收到密信。

「你的唯——次逐火.....」
「须是弑主，而后求存。」
 

 

4-4

史载：临渊的战役中，
龙骑军因荒笛倒戈而溃退，
开山者卸甲，坠崖身亡。

大地将背叛的记忆刻进岩层，
直到「长夜」将它们翻阅。 

  「大地啊，『岁月』愿销去你背叛的苦痛。」

以忆灵之躯，
伟岸的开山者与巨龙重逢。
他的口中碎语喃喃：
「...那一定不是你的选择。」

而巨龙只答以低吟。 

 

4-5

巨龙与战友在深渊中相伴千年。
直到星间的苍龙归来，
激起命运的尘波。

「他是同类.....」
巨龙抬脸，注视那青色的龙裔，
它知晓那具龙身背负着守护的誓命。 

  文件:如我所书-掣地的伏龙-僭叛誓命之身-2.png 

  而开山者眼中只有决绝。
「那是『不朽』!」

「不朽」治好巨龙的神躯，
「不朽」能指引生存的末路。 

  在世界的尽头，
望着战友离去的身影，
将死的巨龙摇头叹息。

「所谓『不朽』，并非一颗宝药...」
「而是一座桥梁。」
 

V 亘古求存之心

 

5-1

许久以后，仰望茫茫星夜，
我总会思索。
所谓不朽，意蕴究竟为何?
 

  文件:如我所书-腾飞的荒龙-亘古求存之心-1.png 

  荒笛所托的万千生灵，
如今仍在我胸中涌动，
如一尊永不止熄的熔炉。

我曾想过为它们找寻家园，
也曾试过在心中与它们沟通。
 

  但生灵们的存在，
已无可分离。
仿佛生来，
便是我血脉的一道支系。
 

 

5-2

「无可分离?」
在我向众人诉说后，
车厢中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你会不会变成小奇美拉，」
「钻进我们怀里撒娇...?」
这是三月七放肆的畅想。
 

  「也可能是小海豹。」
「奇兽也无妨...我一直想看看那个物种。」
这是姬子和杨叔的宽慰。
 

  「不管变成什么，丹恒都是丹恒。」
嗯，她的话语竟然少见地抒情?

「只是，要是成了大地兽，」
「请务必要让我喂你红土!」
 

  文件:如我所书-腾飞的荒龙-亘古求存之心-2.png

「...想都别想。」
 

 

5-3

有时我会做这样的梦——
万千生灵随我奔逃，
在我们身后，
黑色洪水遮天蔽日，
仿佛要吞没一切生机。

危难之际，
生灵搭起龙形的桥梁，
我率它们向星空蹇行。
 

  文件:如我所书-腾飞的荒龙-亘古求存之心-3.png 

  在浩大行伍的末尾，
一头巨龙停下脚步，
目送我们远走。

「大地的孩子终会自行其道......」
「感谢你成为这座桥梁。」
 

  梦醒时分，
我有所触动。
也许不朽的承托，
不是肉体的再造，
亦非血脉的相融。
 

 

5-4

某日翻阅智库时，
我留意到寰宇物种的更新——

一片汪洋的星球里，
新生了喜欢碰撞的海豹。
 

  贫瘠的戈壁废土上。
演化出贪嘴红土的曾群......

许多熟悉的身影，
在银河生态中活跃，
却并非翁法罗斯的旧识。

这是它们的新生，
这是生命的出路。
 

 

5-5

也许，我真如荒笛所愿，
成为了为生命承重的桥?

它曾踏裂山之民的战阵，
撕开吉奥里亚的胸膛，
咽下火种，又断然将其交付。
 

  造物总会背叛造主。
正如文明的初始所目睹——

孱弱的生灵背叛漆黑的海潮，
登上陆地、攀上高枝，
最终背叛家园、仰望星空。
 

  胸中的熔炉仍在鼓动。
在热流的间隙中，
我偶尔也会恍惚，
警见那银河之隙的庞然身影——

那是一匹巨龙。
名为「不朽」。
 

  文件:如我所书-腾飞的荒龙-亘古求存之心-4.p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