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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生·

陶生·三

【次日】

【寝室】

◆我

……呼……好热……

◆孙策

……你醒了吗？

◆我

被热醒的……冰盆早化了。

我从榻上起身。寻常民居制式的老宅中，寝室并不阔大。从榻上直接能看见门边的冰盆。

◆我

守夜的侍从，没有来换过冰盆吗？

【内院】

▾孙尚香

哥，你们醒了吗？外面出事了。

◆孙策

唔卜见惹？

◆我

所有人的侍从、侍卫、亲卫都不见了？士氏那堆府兵呢？

我们在井边刷牙漱洗，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此次受邀的宾客，众人茫然地在这座老宅中寻找自己的随从。

所有人的侍从、府兵加起来将近两百余人。原有专门的安排和值守，但一夜之间，这些人凭空消失。

▾诸葛诞

哈欠……好困……这是什么吓唬我们小门小户的新法子吗？孙将军开恩啊，我哥可经不起吓。

▾诸葛瑾

不要胡乱攀扯……说不定只是今晨换班的人睡迷了，来迟了。

▾诸葛诞

我们那几个随从可能怠慢活计，但士氏的家奴和府兵没主人首肯，是绝不敢擅离的吧？啊，江陵太守来了。

◆我

蒯越，你的人呢？

▾蒯越

……内外都找了，没有找到。

我看了眼孙策，他也坦然看着我，手上刷牙也没停。

◆孙策

看我干嗦磨？

◆我

……是不是你想给谁下马威，故意来这么一出？

◆孙策

我？

他漱掉嘴里的牙药，擦了把脸。

◆孙策

要是我这么干，我能先把自己弟弟吓死。你忘了他昨晚……

▾孙权

啊啊不要说了！

◆孙策

丢人。他因为太害怕，走出去没多远就把蜡烛吹了，再原路折返回纸门另一端，等时候差不多了再把蜡烛点起来。

◆孙策

再说了，这次是真的因为不想死板应酬，才喊人一块玩这个的，没想过给谁下马威。

◆我

也是……没有必要的事……

◆我

那士燮呢？他的随从府兵最多，全部消失了，他没有出来找吗？

▾孙权

……兄长……

▾蒯越

交趾那边的人，说不定每天睡到下午才醒。

▾孙权

……兄长！

◆孙策

啊怎么了？

▾孙权

阿香刚才叫醒你们后，想去把众人都召集起来，结果她出了外院，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

是的……阿香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虽然宾客众多，但众人过夜的客舍基本都在一处，这处宅院占地也不算大，没有必要找邢么久。

【外院】

清晨的薄雾中，连鸟鸣声都无。孙策攀上围墙看向外面，皱起了眉头。

◆我

外面怎样了？

我也攀上围墙。在雾中，我见到了……

——“人影”。

陶人，密密麻麻、占据了所有视野的陶人，宛如军阵般包围在老宅之外，所有陶人都面朝老宅，宛如正在注视我们。

◆孙策

……有人搞事情啊。

◆我

这不是一夜之间能完成的事……至少在曲阿，没有人能做到。

【内院】

话音未落，孙策跳下围墙，快步冲向诸葛诞，揪起衣襟——

◆孙策

是不是你的繇哥在跟你里应外合？

▾诸葛瑾

等等！他昨夜没有出去过！

▾诸葛诞

繇哥年前就被你赶出曲阿了，怎么可能再做什么？！再说眼下吴郡在叛乱，何必故弄玄虚，直接行刺不好吗？！

◆我

都冷静点！……手先松开，孙策！孙策！……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

◆我

愿意走的，我们试着穿过那些陶人离开老宅。不愿意走的，就先等在这里。

◆孙策

我和你出去，出去找阿香。阿权留下，万一阿香还留在宅邸里，能有个照应。

▾蒯越

我也一起出去吧。

◆孙策

使君不是病着吗？万一陶人有危险，你连逃生之力都没有。

▾蒯越

留下来的，现在是诸葛兄弟和孙二公子，士燮下落不明。

▾蒯越

他们是兄弟，如将军所说，诸葛诞策划了阴谋，邢我孤身在此，难道二公子就有能力保住我？

▾蒯越

相反，殿下和将军身负刀兵，且绝无理由暗害众人。那么，跟你们走才是最安全的。

▾诸葛瑾

……阿诞，他说的有道理，不如，我们也离开这里吧？

▾诸葛诞

哈，万一待会儿孙策将军和什么混战起来，我二人手无寸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们留下。

就这样，我们兵分两路。

我、孙策、蒯越步出院门，穿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无尽陶人，寻找真相和孙尚香的下落。

诸葛兄弟、孙权留在老宅之中……

道路、林间……无穷无尽的陶人，站满了视野所及之处，以及茫茫浓雾之中。

我们艰难在陶人之间的缝隙中穿过，他不耐地重重将身前的陶人推倒。一人高的陶俑倾倒在后方陶人上，发出陶碎的沙响。

◆孙策

……里面是什么？

从碎裂的陶人中涌出的，是一汪腥气的血水。它流淌满地，或许是腥味的缘故，四周雾气中的飞虫登时被吸引，徘徊在血水之上。

他踢开那些碎陶片，浑然不惧地踏了过去。我回头想看蒯越有没有跟上，然而……

◆我

……不见了？

◆我

孙策，蒯越没有跟上……

◆孙策

……你有听见他的动静吗？

◆我

没有。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们不禁沿着原路回头走了几步。高大的陶人汇成的海中，四顾茫茫，辨不清方向与所在。

一霎那，我仿佛觉得，我们渺小得像方才徘徊于血水上的飞虫。

◆我

蒯越！蒯越——

没有人。

我的声音在陶人之间回荡，回应我的，只有陶人们不变的神情。忽然，我看见了蒯越的身影——

◆我

蒯……

他，或者说，它，正在看我。

◆我

……

和蒯越面目相似的陶人，带着诡谲死寂的微笑，微微侧头面朝我。我退后了半步，却撞到了什么……

——我的身后，应该是空的才对。

◆我

……为什么……

▾孙策？？？

……

下一瞬，我挤入左边陶人之间的空隙，逃离此处。雾气掩盖两具陶人的身影，不管我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

我穿过无数个陶人，它们的目光仿佛都在追逐我的仓惶。不知跑了多久，在无尽绝望的逃亡中，天色渐渐暗沉……

落日中，我再次看见了远处孙氏老宅的屋檐影子。

◆我

……不可能……

三具尸体，倒落在外院和内院。

诸葛诞和诸葛瑾死在外院，而孙权死在内院的廊上。事发时，他应该毫无防备，颈部中刀。

他出事后，诸葛诞立刻拉起诸葛瑾逃亡，但没能逃掉，两人都是背后中刀，倒在外院。

◆我

是谁干的？暗处还有人？是阿香？

◆我

假如阿香还在宅邸中，诸葛诞偷袭孙权，孙尚香再出手……不，武器痕迹不对，她不用这样的重战刀。

◆我

士燮呢?更不可能……三名死者的伤痕都来自重战刀的致命一击，是老手，士燮的手上连握刀的茧子都没有。

我朝内院搜去。士燮的住处幽暗无声，器具布置整齐有序，看起来没有发生过混战。

◆我

……不对。

我转过身，重新回到这间布置有序的客舍。它太整齐了，整齐得就像尚未有人住进去过……

而且，它的整齐太让我熟悉了。就像是……

◆我

……王府内室平时的布置。

寝具摆放的习惯、木案靠的位置、竹简叠放的层次……

地席的铺设、常服在衣架上的叠挂、薰笼的收纳……仿佛是来自广陵王府的侍从，在孙氏老宅，替交趾太守布置了一遍房间。

我猛地扯下墙上的挂帘——

◆我

果然。

被掩盖的血迹。

泼洒的、干涸的血迹，遍布整片墙壁。拉开麻编地席，全屋的地面儿乎全是血迹。血迹一路蔓延，指向了角落里的衣箱……

我打开了衣箱。浓烈的血腥气汹涌而出，里面的绫罗绸缎皆被血浸泡再干涸，凝固成泥浆般的存在。

一层又一层的泥浆下……

……如婴孩般蜷缩的身躯……

◆我

……

◆我

……？！！谁——

身后的杀意在这一瞬暴起，我的觉察慢了半步，回过头时，我看见了扑面而来的刀光，以及……

——以及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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