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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生·

陶生·十三

【寝室】

今夜的游戏结束后，我们回到了寝室。他睡不着，坐在门口，对着外面的雨幕。

◆我

……不歇息吗？

◆孙策

我没事，只是想坐一会。

◆孙策

……白天的时候，其实，我能感觉到些许异样……但是，也无法确定。

◆孙策

如果是仲谋……如果真的是仲谋……不可能。今天如果是我，我会立刻告诉你们，一起去想办法。

◆我

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对了！关于最早的陶人故事，我有些想不通的疑点。

◆孙策

最早的故事吗……无非是古越国王在这里处决了触怒他的陶匠，陶匠们的怨恨徘徊不去。

◆孙策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寻常吧？一国之主，生杀予夺，史书上多了去了。

◆我

那我们在这里看见的陶人，就是那些陶匠吗？

◆孙策

是的……吧？

◆我

……

◆我

你记得你小时候看人们拼碎陶吗？圆罐子、方盒子、长筒……

我翻坐起身，拿手指在蒙尘的地上划开灰尘。

“圆罐”，在最上面。然后是方盒。

长筒，一共四条……

◆孙策

……人？

◆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罐子、盒子，它们一开始，是作为一整个陶人俑被烧制出来的？

◆我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陶人俑最早的作用，是殉葬。

◆孙策

难道说，所谓的国主杀陶匠，意思是国主将陶匠们烧制的陶人作为殉葬品一起入土了？

◆我

……

◆我

泥，铁，肉，火……陶片上的四种花鸟篆，“肉”可能代指了人的肉身。

◆我

而“火”……桓谭的《新论》里记载，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烛矣，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

◆孙策

……

◆孙策

翻、翻译一下……每个字我都懂，拼一起有点茫然。

◆我

意思是，人的精神魂魄对于肉身来说，就如同火烛一般。火，可能指代了人的灵魂。

◆我

肉和火，构成了生者。而泥和铁……或许对应的是死者。泥代表了死后及生前的肉身，铁则被先民认为是血凝之矿。

◆孙策

……这些人怎么都喜欢奇奇怪怪的殉葬品？殉葬点金银珠宝不好吗？

◆我

等老了的那天，也许我们会懂吧。人在衰老之时，会疯狂索求长生。

◆我

若这是殉葬品，含义也不难理解。向泉下的神供奉了代表死者肉身的“泥铁”，同时提供了重塑生者的材料“肉火”。

◆我

神收下泥铁，再将肉火塑成生者，送其重返阳间。国君也幻想着死后复生之事。

◆孙策

真折腾。

◆孙策

复生有什么好？活着轰轰烈烈一世，火燃尽了，该灭就灭，苟延残喘跟火星子似的飘荡，多可怜。

◆我

大部分的人，都是贪生而怕死的。宁可苟延残喘当火星子，也不愿轰然化烟。

我将四种陶片收起。屋外暴雨中，又有陶人夜游的沙响。

◆我

只是，若本地是古越国的殉葬遗址，又是谁将它送回人间，困住我们的？

次日

【荀彧住处】

次日早上，雨未停。

孙策几乎是在天亮时就冲出了寝室，赶往客舍。阴雨之上，隐有雷光。

往荀彧住处的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人，暗沉的门院后，没有人声。孙策推开了门一一

◆孙策

……啊啊……

◆孙策

啊……啊……啊啊……

他踉跄着退后了数步，有一霎那，我几乎以为他会悲号。

但他像溻水之人般张大了嘴，仰起头艰难喘息，然后冲入室内，紧紧抱住了已经失去气息的弟弟。

在房间另一侧，荀彧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主屋】

门被重重关上了。

诸葛兄弟和士燮在。当见到孙策拔刀朝自己冲去的时候，士燮的脸上满是诧异。

▾士燮

你想……啊！

◆孙策

……是你。

面对刀尖，在最初的惊慌之后，他立刻站稳了，冷冷瞪了回去。

▾士燮

好笑。我千里迢迢来这里杀人？

◆孙策

你昨夜的故事里，肉被食官剖开了。今天，两人都是这么死的。

◆孙策

其他人故事里的肉都是被忘了、从楼上掉下不见了、被野兽叼走了……只有你的故事符合。

▾士燮

劳驾，广陵王，能让他先坐下吗？

◆我

你先回答他的问题。

▾士燮

……呼，这要怎么回答？从根本上说吧，我乃士氏家主，何物不可得，还要仰仗鬼神之力？

▾士燮

反倒是你们，像是借鬼神之名谋杀宾客！

◆孙策

老子就是鬼神。

◆我

……好了。孙策，先住手。

◆我

我想验最后一件事。验完了再杀也不迟。

孙策放下刀，侧开身，让出了我和士燮之间的路。

◆我

士燮太守，能劳烦……朝我这里走几步吗？

他不明所以，但生死关头，还是朝我走来了，步伐毫无异常。

◆我

瑾公子，劳烦朝我走几步。

▾诸葛瑾

……哎？好……

他缓缓起身，也朝我走了几步。步伐虽然因紧张而有些不稳，但仍然无甚异常。

▾诸葛诞

这是在做什么？

◆我

……说来惭愧，昨夜在送各位回住处后，我做了件……有些损德行的事。

◆我

我在你们脫在廊下的鞋履中，放了钉子。

◆孙策

！！！

◆我

没错，一旦杀人者外出杀人，就必定会受伤。

▾诸葛诞

……不穿鞋，或者换一双鞋不就行了。

◆我

有道理。但是，你先朝我走几步吧？

▾诸葛诞

……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慢慢起身，朝我走来……

◆我

没有异样。

▾诸葛诞

怎样？我说的吧，杀人者不穿那双鞋就行了。

▾诸葛瑾

可是，如果鞋履里有钉子……我们今晨穿鞋时没有踩到。

◆我

我和孙策很早就去找荀彧了，去的路上，我替你们倒掉了。

▾诸葛瑾

这样啊……

◆我

总之……误会，误会。孙策，还是士燮吧。

我和他对了一个眼神。他重新举刀，就在刀刃抬起的瞬间，我将他的手腕托住，转向另一人——

◆我

我记得你们鞋子里钉子的位置。只有你鞋子里的钉子被踩过，诸葛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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