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机场大门,微风裹着湿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零星的几个乘客拎着行李各奔东西,而长途飞行让我还有一丝惚。
我掏出手机正准备给秦彻打电话,一阵马达轰鸣声由远及近,携着劲风刹停在我面前。
外形复古的摩托车上,有段时间不见的男人抬起头盔面罩,与我目光相对。
玩家
怎么你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买一辆摩托?给我寄机票,不会就是为了展示你的新车吧。
调侃得明目张胆,我又有什么不敢的,拿过头盔便跨上了车。
秦彻半回过身,帮我把压在头盔里的头发理顺。
玩家
长途飞行,接连转机,睡了好几觉呢。万一真是来陪你火拼,总得养精蓄——
陡然加速带来的惯性让我下意识抱紧了秦彻的腰,没说完的话尽数被风吹散。
摩托飞驰在宽大的棕榈叶下,交错掠过光与暗的格栅,仿佛闯入一场老式电影的开篇。
逆着阳光,我们穿过红色戈壁,野生的沙棘草和海枣将人工建筑的痕迹逐渐抹去。
一条内陆河谷在两侧起伏的山岩下时隐时现,把我们引进一片世外绿洲。
一座座刷了红漆的二层平房散落在棕榈丛间,摩托沿着小路曲折地向里驶去。
路尽头,是一片空旷的小广场。
向左滑动
在秦彻熄停摩托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像只豹子般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朝我走来。
不知是经历过什么,一道疤从他的额角划过鼻骨,没入耳根,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但比起他紧盯在我脸上的目光,更让我在意的是隐隐在神经上跳动的异能量感应。
少年还没靠近我们,广场边便传来一声呵止——是一位满脸褶皱的老妇人。
玩家
这两位是你朋友……还是敌人啊?你交友未免也太过广泛了。
秦彻不答,而是带我来到老妇人面前,站定后,恭敬地托起对方的手在额头轻轻一抵。
在向秦彻回以同样的礼节后,老妇人转向我,也托起我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然而,场面也不好就此停住,于是我还是依照刚才那样回了礼节。
谁知刚结束,少年便欢呼一声跑了过来,抛出无数米粒小花,雨一样落了我满身。
在被少年兴高采烈地拉走之前,我回头朝袖手旁观还一脸淡然的泰彻大声喊道。
等看到被Evol困在树下的焰化龙,我才彻底确认秦彻把我找来的用意。
泰彻
这地方出现的流浪体不多,这只小龙是那个小孩抓到后,特地带回来留在这的。
玩家
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赶紧消灭,他打算留着当朋友么。
秦彻
他想亲手对付它--用最正式的、对付敌人的方式。
玩家
但人家一开始想要请教的,应该是你吧,你是不是在这打流浪体被他看到了?
玩家
可惜我就算会教,也不会说这里的语言,恐怕很难沟通。
也许是被压制太久,伏趴的焰化龙摇摇脖子发出一声怒吼。
我赶忙上前挡住,背后传来秦彻轻飘飘的声音。
秦彻朝广场勾勾手指。
想起被蒙在鼓里一路转飞机的痛苦历程,我抬起胳膊,把秦彻的肩膀勾低。
棕榈树影下,少年盘腿端坐。在他热切的目光中,我走到广场中央。
玩家
虽然我们都听不懂对方说话,但没关系。我们假设,这里就是流浪体展开的星球磁场。
这时一团黑红雾气降下,将小广场笼罩其中,竟真有了几分身临磁场内部的紧张。
抬起头,我向站在二层屋顶平台边的那个身影感谢地笑笑。
话音落下,充当教学道具的秦彻迈开腿,板着脸从二层屋顶直直坠落,周身黑雾缭绕。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我高高比了个大拇指。
“流浪体”踱到我面前,把脸凑到和我同样的高度,开口说了话。
玩家
哈哈……又不能真的进磁场里,那样他就看不到了,而且也太危险。
玩家
教学条件是艰苦了点,但你和那个龙也差不多高,本色出演就好。
我对秦彻招招手,在他转回来时,把枪口怼上他的左胸。
玩家
再看!流浪体的芯核一般就在这个位置,会形成护盾,需要用Evol击破。
我看回秦彻,压低声音。
玩家
礼貌发问,我能对你来真的吗?学习讲究真听真看真感受。
秦彻嘴里发出和善的笑声,把我的脸扭开。
一番实战演示后,我终于将“流浪体”打翻在地,和秦彻都滚了一身灰。
刚爬起身,少年便上前来指指流浪体,再指指秦彻,一把银亮的匕首从袖口翻出。
没有任何开场白,少年像一头亮出獠牙的小兽迅速袭来,平地高高跃起。
下一秒,被一团黑雾挂去了树上。
秦彻不想多说的样子,甩甩绕在手边的能量粒子。
老婆婆一手揪着少年的耳朵,另一手把灰头土脸的我和秦彻推进她家的浴室
十五分钟后……
隔着浴帘,我高高支起水袋,给里面的秦彻充当人工莲蓬头。
玩家
你和这一老一少还蛮熟的嘛,刚来时,看你还给那位婆婆行礼来着。
玩家
……啊,这不会是什么“拜师礼”吧?难道她也当过你的“家教”?
秦彻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遇到了我。然后,我跟着她走了一段路。
秦彻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为那段语焉不详的路蒙上虚幻的面纱。
原本哗啦啦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淅沥沥,最后只剩滴答滴答。
我努力踮脚把水袋高高地倾斜,但它确实是一滴也没有了。
秦彻“唰”地拉开浴帘,还没冲干净的泡沫挂在身上,看得我一阵心虚。
站着说话不腰疼。
突然背后一凉,像是预知到有危险即将来临,我转头就想躲远。
果不其然,秦彻长臂一伸便把我捞了回来。
他发梢滴落的水滑进我衣领,很快晕湿了一小片布料,贴在皮肤上。
秦彻并没对我进行什么实质性的围追堵截,只是一步步把我往墙角逼去。
我赶忙抬手顶住和他之间最后的半臂距离,隔着毛巾抵在他胸膛。
玩家
(哼,厚脸皮……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深空猎人的手劲。)
泰彻
喂——这淋浴间隔音不好,让人听见了误会。再缠斗下去,恐怕会两败俱伤。
黄昏中的屋顶平台,我盘腿坐在棕榈树间的吊床上涂涂画画。
不远处,一排金红交错的织花软毯晾在长绳上轻晃,飘来当地香料特有的气味。
换了套衣服的秦彻掀开一角,从夕阳落下的阴影中走过来。
他拉来一张粗布靠椅坐下,捏过我手中泛黄的纸张一角。
玩家
就是白天我们展示的那几招,纸笔也是那个孩子给我的。纸面上,简易的笔触画着一个作战的小人,和一个张牙舞爪的“流浪体”。
玩家
哪不像?多像啊,猫吃鱼,狗吃肉,深空猎人打小怪兽。
秦彻拿起笔,在小怪兽头上勾了两个尖尖的角。
我双臂环抱在膝上,向他倾身过去。
玩家
说来,如果那个孩子一天不消灭流浪体,它的威胁就多存在一天,会不会太危险了。
笔尖又在小怪兽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秦彻
那是当地习俗,他们会把杀死过自己同伴的东西留下来。
秦彻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被杀死第二次。
秦彻
前阵子,他的父亲被卷进这只流浪体的磁场里失踪了。
下方广场,脸上有疤的少年又一次握紧匕首,像一截青嫩却坚韧的枝条扎在流浪体前。
秦彻
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要拯救。
爪尖不知第几次在少年的手臂上留下血印,但他站起来的次数,总比倒下的要多一次。
我侧过头去,看向秦彻在晚风中更显深暗的双眸。
玩家
你这种能动手就绝不开口的人,可不像是会不远万里来管这种小孩子闲事的。
他这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合起笔盖,把纸笔还给我。
玩家
那我倒想知道,这个孩子手上有什么能让暗点首领看得上的东西。
越过大片的棕榈树梢,秦彻的视线落向远处我们来时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秦彻
那片山谷叫“亡灵谷”,当地传说,那里葬着他们的七个神。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个恶劣的玩笑。
入了夜,广场上燃起篝火。我和秦彻散开手脚躺在吊床上,身上摊着一条织花绒毯。
今天像是当地的节日,古老的手铃声从街巷传来,与广场上老人们的念诵交缠在风里。
夜晚模糊了时间的界限,也许当年,他们的祖先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星空。
最初时,神占领了这片土地,人们仰仗神的恩赐生活。
但神喜怒无常,所谓的恩赐,也要用人的生命换取。
秦彻
后来,其中一个人发现了这个真相,就把神请进山谷,砍下了头颅。
玩家
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要拯救。
还从未听秦彻提起过他的父母,仿佛他生来就是这样。
绿洲的夜风很冷,裹挟着从戈壁而来的粗粝。
他捏起一簇掉落的棕树花,随手一抹,碾碎在指尖。
他不知是赞赏还是嘲弄地笑起来。
秦彻
所以,幸好还有一群你这样勇敢坚强的深空猎人,在守护这个脆弱的世界。
不知何时,广场上的篝火熄灭了,手铃与念诵声也散去,只剩漫天寂静的星光。
玩家
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和你一起坐在世界的角落里谈论世界。
我抚下他肩头细碎的花瓣,指尖向下,停在他左胸腔的心口按了按。
棕榈叶的阴影让秦彻半边脸庞晦暗不明,月色勾勒出另一边轮廓,又显出几分陌生。
玩家
其实遇到你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有不会受伤,也无法被杀死的人存在。
秦彻
遇到你以前我也从来没想过,还有能因为一张机票就无条件勇往直前的人存在。
玩家
是在想你成为N109区的秦彻以前,是什么模样。
秦彻
和你今天分配给我的角色一样,一个张牙舞爪的、比流浪体还可怕的怪物。
他朝我转过头来,这张脸的眉骨和颧骨都太高,眼窝又太深,天生让人惧怕。
我想起那个少年脸上深深的伤痕。
玩家
你说,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现在身上会有多少伤疤。
互动(抚摸面部)
我伸出手指,从他的眉心划过鼻梁。
然后,是从手肘到掌心。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并没有收回被我拉着的手。
一片月光漏下,正好落在他的右眼上,那里,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像已经拾起了一块碎片,折射出他过往的一角。
香料的辛辣和棕树的甜香混在一起,世界睡去,那是我们之间少有的安宁时刻。
困意阵阵袭来,我裹紧毯子,循着秦彻的温度挪近了些。
也许永远,我都无法看到他眼中的世界,触碰到那些无人知晓的伤口。
但至少,在那个遥远绿洲中共同度过的夜晚。
曾有同样的月光落在我们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