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又隐秘的地下拳场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意味。
我站在第一排的阴影中,和其他观众相同,将目光投向面前亮着的举台。
肩膀被碰了碰,我转过头,邻座的陌生女生凑上来。
她朝着我手机屏幕上的秦彻抬拾下巴。
邻座女生
看你拍了一整场了,都只对准他一个人,不是粉丝是什么?
越过屏幕,我重新望向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
一周前的平常下午,我收到一张匿名寄来的地下拳赛入场券。
还没等我疑惑寄信者是谁,票根上印着的脸已经揭示了答案——
梅菲斯特歪了下脑袋,飞向一个角落。跟着它的引路,我推开了基地一角的门。
眼前是一间拳击房。偌大的房间中央,秦彻正穿着运动背心,挥拳向沙袋。
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还是压根不在乎有人进入领地,片刻后他才转过头来。
他没说话,只是咬开拳套的搭扣,随手扔到一旁,又翻跨过围绳,冲我走过来。
只低头瞟了一眼我手中的入场券,秦彻就自顾自朝一旁的休息椅走去。
更让人心气不顺了。
但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入场券,心中又浮现出太多疑问。
玩家
一直知道你有打拳这个爱好,但没想到还打上了比赛?
玩家
你是秦彻,而且Evol又那么强……这不是勾勾手就能让对方俯首称臣跪地求饶。
秦彻
地下拳场没人认识秦彻,拳台上也只有原始的搏击。而且……
他拧紧矿泉水瓶,抬眼看向我。
见我语塞,秦彻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只遥控器,对准斜上方的位置。
下一秒,我身后悬挂着的电视亮起来。
不大的液晶屏里画面晃动,拳台上,处于劣势的那方被死死扼制,动弹不得。
接着,就是裁判的拍地倒数。
画面中的秦彻背朝着摄影机,只能看到他肩背处隆起的肌肉线条。
而在镜头拍不到的那一面,他这时候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安静的场面瞬间爆发出哨声和呐喊,是为了对手的胜利,也为了秦彻的被击倒。
胸口涌上一股烦躁,在倒数结束前的最后一秒,我从秦彻手里夺过遥控,按灭了电视。
我没有否认,也不想承认,只能将话题推出去。
玩家
明明是你比较奇怪,谁会把自己输的录像放在基地整天播放啊。
瞥到我不自觉皱起的眉,秦彻的话戛然而止。
他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上扬了一个稍大的幅度,揉了揉我的眉头。
玩家
那天我会来的。我不想看你输的样子,所以你一定要贏。
自那天之后,我开始不由自主地上心这件事……
吃饭的时候打开拳赛视频,想从中看出点门道。空闲时候上论坛,看赛前讨论......
然后偷偷给那些唱衰秦彻的发言点“踩”。
直到那天下午,我清扫完市郊的流浪体准备回家,突然隐约想起这附近好像有座寺庙。
玩家
(虽然帮不上实际的忙,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对吧?)
我的心点了点头,脚步一拐,绕到了那座寺庙。
站在冷清的签筒前,我给秦彻拨通了视频电话。
玩家
突然觉得……你说的,好像不是没道理。要不还是算了。
玩家
(算了,反正隔着手机屏幕也看不见……用手把“凶”字遮掉都一样。)
挂断电话,我无奈地看着手中的签子。
玩家
(果然是乌鸦嘴……真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他倒霉。)
抬头环顾四周,只见签筒处虽然冷冷清清,但不远的地方,排出一行整齐的队列。
走出寺庙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暗不暗了。我拿着求来的符袋,来到了秦彻的基地。
秦彻像是刚练完拳,斜靠在拳台的围绳上,对我的突然出现丝毫不意外。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红色的符袋,放进他摊开的手心。
沉默了半晌,他抬眼看向我。
我用手按住了符袋,隐约能感受到从他学心传来温热。
玩家
你不要说这种话,符袋会听见。到时候它生气就不灵了。
他却率先合上手掌。
他再次展开掌心,符上的丝线缠在他的手指上,被他轻轻拨开。
秦彻
平时不是整天对我像刺猬一样,怎么这次这么不希望我输。
秦彻这个人,像是站在云端,永远以俯瞰的姿态睥睨一切——
这样的人,在拳台上仰望对手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呢。
我转过头。傍晚的斜阳,将他的身影在拳台上拖出一道更长的阴影。
我没有回答他。秦彻注视着我,沉默了片刻后,嘴角挂起一贯的弧度。
他将那枚小小的符袋握在掌心。
几天后,拳赛如期而至。
我跟着票根上的地址,推开面前的门,背后藏着一方截然不同的天地。
穿过狭小的走道,绕开互相叫骂的粉丝,眼看就要入场,想起什么,又折返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束花。
比赛还没开始,周围的嘈杂混乱已经足以淹没每个个体的呐喊,和每一道虔诚的目光。
在灯光点亮的唯一区域中,秦彻正身披黑色旗帜,绕场一周向观众致意。
屏幕上的脸陌生又熟悉,秦彻的目光忽然定住,张了张嘴给了台下一个无声的口型。
来不及深究,我举起手机对准他——
半场下来,虽然各种招式我还是不怎么分得清,但我的心早已跟着局势七上八下——
直到裁判倒数结束,人潮爆发出沸腾的呐喊。在我的屏幕里,裁判高举起秦彻的左手,而他在万众欢呼中侧过脸,注视着我的镜头。
赛后,等候多时的地下媒体第一时间将麦克风递给秦彻。
随着如潮的观众散开,激情和澎湃也落去,这片赛场归于安静。
远处的秦彻谢绝了更多地下媒体的采访,回过身,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
他两只手撑在拳台的围绳上,扬了扬下巴,指向我手里捧着的花。
我朝他晃了晃手机。
玩家
不过真输了也没事,到时候我就把手机里的录像封存起来——成为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顿了片刻,秦彻眼睛眯起来,像是在笑。他俯下身,逆着光朝台下的我伸出手。
秦彻
有时候会怀疑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总是做出我想不到的抉择。
整片场馆空空的,只剩我和秦彻两个人坐在这片有光酒下的台阶上。
我用手点了点他身侧的花束。
只见之前那枚红色符袋悠悠地悬在他的指间,也不知秦彻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他垂下眼,扫了一眼花束,又抬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