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信件

一封旧信

尊敬的凯泽教授，
  感谢您前些时日提供的帮助，赫尔曼·塞曼的一切后事已经安排妥当。自事故发生以来，若非您伸出援手，我很难独自进行对未来的规划，也对过去的经历做出反思。
  学生时代时，我和赫尔曼曾在您的门下接受教育，初步窥见了物理学的美好与至高的价值。我们同窗、共事多年，时至今日，我仍无法抑制心中对失去挚友的深深痛楚，尤其是想到他的生命是因为追求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永动机而白白浪费。
  他曾对我说过，如果连我都否认他的研究，那这世上恐怕没有还能理解他的人。但我回答他，科学上并不存在以友情定义的真理，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他述途知返。
  我感激他，因为他是与我并肩而行的挚友，为了让我专心研究，他甚至在我父亲患病时提供了经济上的支持。但另一方面，我也在知道一切真相后，对他的选择感到不解甚至有些愤怒。这种愤怒，使我回忆我们共度的科研时光、又必须面对他离世的事实时，感到更加无力与心灰意冷。
  写到这里，凯泽教授，想必您知道我这封信的目的了。我非常感激您邀请我留任学院、任职学院实验室的导师。但我仍无法面对过去的一切，赫尔曼的离世让我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未来的研究之路。怎样才能不背叛过去，又能向真理更谨慎地前进？
  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当前的环境，寻求一处新的归宿。或许是工作、家庭，或许其他的某些个人目标。在变换的空间与时间中，人终会再次找到内心的希望与安宁。我仍愿意我继续我的科学探索，但这次，我会更加谨慎地选择我的方向，避免重蹈覆辙。
  而关于我们的“成果”，我将永远封存有关那充满罪恶的机器的一切。自赫尔曼之后，也许再也不会有人记起它，直到它彻底消散在流逝的时间中。

阿尔瓦·洛伦兹

一页手记

在正式投入仪式的核查工作前，阿尔瓦大人为我与几位同僚进行了一次最后的讲习，这几乎使我意识到，伟大的神明对我灵魂进行的馈赠和修剪，是多么崇高而优美的过程。
——漆黑之眼的启迪之于每一个人，都显现出不同的效应，它往往以一种充分而精确的方式发展了各自存在的本性，回应每一个被灼烧的灵魂最深处的诉求。那双澄明的猫瞳为我剔除了一些芜杂的感受，使我能够心无旁骛地服务于某种超脱尘世的伟大工程。那些曾使我遭难，使我受催折的感情——被摘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而阿尔瓦大人，他的意识早已是一片平静而清晰的真空，唯有秩序的齿轮与因果的引线在寂静中运作。这种变化在他的身上似乎更为彻底和深刻，无疑具有某种神圣的特质。或许这也是那位大人曾渴求而不及的事物吗?
关于这段时间我所执行的工作，只是仪式预备工作的一小部分，虽然没有资格真正参与其中，我仍觉光荣。根据阿尔瓦大人的意志，在最底线的意义上，切能够保证仪式成功的举措都是必要的。
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阿尔瓦大人对仪式背后的那位支持者抱有疑虑：邀请函承诺了仪式所需要一切的“耗材”和保障，但这也表明，这位支持者或许通过了某些途径，以远超我们预期的程度，掌握着我教近年于荷兰开展的一系列行动。我也因此受到指示前往荷兰，对那起越狱案所留下的痕迹和细节重新进行核查。
我相信阿尔瓦大人的判断：即使这份邀约足够慷慨，那位邀约人所持有的根源性立场与我们有着显著的差异。其语焉不详的“有益的结果”是否存在其他隐含的条件，是不得不谨慎考量的因素。而阿尔瓦大人不会对此毫无准备。
在我正式到达荷兰后，我对赫特监狱周边进行详细的核查一一伟大的神明于此地降下启示，而正是当年的那场越狱案，为不久后的仪式提供了理想的人选。由数位教友组织的接应计划的痕迹早已被清除干净。根据有限的口述，似乎另有主动涉入的人员，现已生死不明。而分散在当地的几所墓园中，用于安葬当年损失的同僚的坟莹，居然早已被搬空了。
我将这些信息一一转达给阿尔瓦大人，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也意味着我即将再次动身。
当然，有一件事我并未写在信中：在调查的过程中，我在其中一所靠近小镇的墓园里，见到了属于阿尔瓦大人的墓碑。墓石上没有墓志铭，也没有枯朽的落叶，只有一层轻薄的灰。
（手记内夹着简单的回复函，上面写有前往英国，并等待后续指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