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托里奥篇——执政官与束棒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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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8更新
最新编辑:尼克妮可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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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七丘之上,有过一个伟大帝国]
罗马,因一个弟篡兄位的略显老套的复仇故事和一条母狼的慷慨解囊而诞生;因矗立立于台伯河东畔的群山而得名‘七丘’。王政的罗马,因赢得内战的罗慕路斯而建立框架;因傲慢者的傲慢而土崩瓦解。共和的罗马,因执政官站立朱台接受元老院的质询而开始;因元老院众星拱月般跪倒于执政官面前而一去不返。帝政的罗马,因伟大的奥古斯都的‘罗马和平’而生,因某个忤逆奥林匹斯者而分裂,最终也不免世事规律因马头,三角和新月而渐次凋零。
罗马,屹立山巅的罗马,坠入深渊的罗马……
[黑海是帝国的鱼池,地中海则是帝国的浴场]
[欧罗巴是帝国的武库,阿非利加则是帝国的农场]
帝国的“荣耀”
从哈德良长城上的火炬到亚历山大港的灯塔,帝国的光辉曾如不灭的繁星一般普照四方。
而此时此刻,亚历山大的灯塔早已被叛乱的暴风雨遮蔽,在新时代的库里亚民会上,哈德良的新主人则对着没落的旧帝国虎视眈眈而步步紧逼。
万恶之源的华府,假日的邀请函,作为欧陆的传统‘列强’和上一场‘背刺’战争的获胜者,帝国得以跻身于这一划分占地球总面积百分之七十一的海洋新秩序的宴席。
1921年11月12日,来自美、英、法、日和中国等九个国家的代表齐聚独立纪念馆。为了渲染和平气氛,会场内装饰了许多棕榈叶,摆设了“U”字形的会议桌,桌上覆盖着绿色台布。十点三十分,等各国代表全部落座,东道主美国总统沃伦·加梅利尔·哈丁走上讲坛,开始致开幕词。
“我们希望建立一个良好的秩序,恢复全世界的安宁……”
美利坚合众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日本国,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意大利王国,为促进世界和平,为减少军备负担
我们决心,为达到此一目的,签订条约限制各自的海军军备。
经过互相磋商及沟通,出于善意和负责的良好意愿,达成以下决议……
签约各国可以根据本条约第二章第一部分规定的内容保持各自现有的主力舰。本条约开始生效后,未规定予以保留的签约各国的主力舰,无论是否建成,均需按本条约第二章第二部分的规定予以废弃……
按照第二条的规定,签约各国需放弃各自的主力舰建造计划,不能建造或获得新的主力舰,第二条中特别规定的,在总吨位水平内替换原有军舰的情况除外……
各签约国的主力舰吨位不能超过本条所规定的水平——意大利王国,175,000吨。
各签约国不得建造、获取、或为本条约其它签约国建造超过35000吨的主力舰。
各签约国的主力舰主炮口径不得超过16英寸……
根据本章第三部分第二款,意大利王国可以根据本条约在1931年以后必须拆毁的主力舰份额保留两艘主力舰作为航海练习舰,供枪炮、鱼雷等海军学校使用。可保留者为但丁号和一艘恺撒级战列舰。将这些军舰留做上述用途使用事,意大利王国必须保证拆除上述舰只的指挥塔,并且保证在战争中不使用这些舰只和在1927、1929、1931年建造新的主力舰……
依照本条约第一章第二条,撒丁帝国国可以保留的主力舰及其吨位(公吨)名单如下。
安德烈亚•多里亚:22,700 卡约·杜伊里奥:22,700 加富尔伯爵:22,500 朱利奥•凯撒:22,500 达·芬奇:22,500 但丁:19,500 罗马:12,600 那不勒斯:12,600 维克托•埃曼纽尔:12,600 埃琳娜女王:12,600 总吨位:182,800
本条约及签订之后将被各签约国按照与其本国正式立法相同的地位对待,在被所有签约国正式批准后生效。该条约的正式批准工作应在华盛顿尽快进行。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应该向其它各签约国提交本条约的正式副本。
本条约的其他语言拥有同等效力,应被美国政府妥善保存于美国政府档案馆中,本条约的副本应及时提交给各签约国政府。
前述全权代表出于彼此信任,特签署此条约
公元一九二二年二月六日签订于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城
直至今日,对华盛顿海军条约的评论大都集中IJN在法理上超过欧洲强国海军,USN首度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RN平起平坐以及之类的大事件,而对于远不如前者而言的MM(Marina Militare),意大利王国海军则似乎关注甚少。再直白一些,对MM而言,海军假日究竟是利弊几何呢?
制无限制军费开支以利民生也就是经济层面来说,意大利王国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俗语也许可以形容1921年的皇家海军,但对帝国海军彼时主要的假想敌——MN(Marine Nationale),法国国家海军来说并不适用。
世界大战在陆地上给法国造成了超过五百万的青壮年人口损失,同时其本土最重要的东北部工业基地诸如里尔和战后收回的洛林均在战火中损毁严重,产能急剧下降。战前法国的钢铁产量约为468.7万吨,但战争结束时下降至180万吨。虽然全力恢复生产,但一年后钢铁产量仍然只有战前的57%。
由于人力资源严重稀缺,工业迅速衰退,而由于工业的衰退,本土的商品出口严重下降,但商品进口量却猛增,导致其长期处于贸易逆差中。这种贸易不平衡不仅冲击了国内经济,而且加剧了法国的财政困境,再加上‘和平’的到来,直接导致了军费的飞速下降。直观反应在海军上,就是那些老掉了牙的丹东级迅速被塞进了拆船厂,孤拔级和布列塔尼级即刻封存,就连战前被寄予厚望的五艘诺曼底级,也仅有贝亚恩一艘以轻型航母的方式得以服役。
此时的法国,根本造不起庞大的主力舰舰队。
而此刻的意大利王国呢?由于其本土有阿尔卑斯有瑞士阻隔,基本远离了战火的波及,外加作为战胜国的红利,其经济不断增长,甚至在1917年至1919年的两年时间内,超过了法国。之后在华盛顿海军条约签订之时,虽然法国经济再次反超撒丁,但毕竟元气大伤,其海军规模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同时掣肘国家海军发展的还不仅仅是军费开支的问题。一战中法国伤亡惨重却多次为了英国做了嫁衣裳,因而战后国家的反战情绪和和平主义思潮达到了历史的最高点。老兵团体举行示威游行,要求“永不再战”,使法国政府把注意力从军事发展转向国民经济。与此同时,意大利国内,非但没有反战情绪,反而因为瓜分到的利益不够,军国主义与扩张主义之风盛行。因此双方国内政府的压力与谈判底线是截然不同的。
然而双方都获得了同样的造舰份额,十七万五千吨……
据小道消息称谈判结束的1922年2月6日,整个哥伦比亚特区阴雨交加狂风大作,不知道下榻在波多马克河北岸的撒丁代表团,其心情会否也如同桥下浊流那般翻波涌浪。而在国家的中心,同样为狂风暴雨所统治的城市,则有人把空了的酒瓶狠狠地砸在红木地板上。仔细看的话,飞溅的玻璃渣如同镜子,会微微折射出半抹翡绿的光辉。
意大利因其主力舰和航空母舰吨位在限制水平之内,因此其加装防雷舱段、装甲以及增大主炮口径的工作可以进行。但是主炮口径不得超过16英寸……
只要不超出限定吨位,意大利海军明确保留按主力舰吨位配额建造舰船的权利,并且保证遵守单舰35000吨的排水量限制,以及主力舰总吨位不超过条约规定之范围……
1937年7月25日,热那亚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罗勒叶,浓咖啡的香气与喧闹的人声如云般铺展,将这座利古里亚大区的首府上空团团包围。如此大兴动众不是哪位王公贵族登基,亦不是某个香客艳星的绯闻花边。就在今天,就在此处,于1935年6月21日结束全部设计,并由的里雅斯特C.D.R.A造船厂与安莎尔多联合历时两年时间建造的钢铁巨兽终于下水。意大利终于不再需要仅仅依靠经过现代化改造却依然有所脱节的加富尔伯爵级,而是即将拥有与自己‘华盛顿五强’地位相契合的新锐快速战列舰——维托里奥·维内托。同年8月22日2号舰——利托里奥下水
这一略显拗口的名字取自陆军在上一场战争中彻底击败东北方另一个‘帝国’的伟大战役。它象征着胜利与尊荣,仿佛势必要将旧日帝国的威仪再度呈现在地中海与世人面前。而2号舰——利托里奥,其舰名则真正源自于古罗马时代,贴身护卫执政官人身安全,手持束棒斧的公民扈从,那是从罗慕路斯开始的传承,也许同样也体现了命名者对她的期待:
不问善恶,只维护当政者一人。
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如洗的天幕,与微波荡漾的海琼。突然降临的是猝不及防挂起的季风。轻风微拂,卷起雕花的窗帘,翡绿的长发与三色的王旗。她将会初次品尝的米列斯特通心粉的烟熏香氛,将会初次饮下蒙达辛诺干红的浓厚甘醇,也将会初次了解罗马的尊荣与光辉……
新生的“黎明”
正如仅仅学会狗刨并不意味着能够畅游江海,对一艘水面舰艇而言,下水也同样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在热那亚的政治秀过后,利托里奥姐妹奔赴‘亚平宁的靴根’,帝国海军重镇——塔兰托利以进行后期的一系列组装,升级和调试工作。
与总是风平浪静云淡风轻的利古里亚海有所不同,深邃的伊奥尼亚海时有风高浪急。进行远洋航行测试时尤为如此。每当这时,利托里奥全舰上下都会饱受磨难。
要撞开那比山还高的波涛
还要冲垮那为非作歹的风暴
大雨和浓雾遮挡住了糟糕的光学仪表
但帝国的勇士,看那,听那
比雷霆还惊撼的是381毫米主炮的咆哮
伴随着各项设施和装备逐渐安装和调试完备,距离利托里奥级正式服役的日期也逐渐临近。但同样迫近的,还有由北方上一次背叛对象所掀起的,浓重的战争阴云,而这阴云中正滋生着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昭然若是的野心……
1939年9月1日,塔兰托湾某处
利托里奥已经逐渐熟悉了此地与热那亚不尽相同的水文特征和较为反常的礁石地貌。此刻正值深夜,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正在值班和警戒的以外,全舰官兵包括舰长大都沉眠于梦乡之中。利托里奥索性关闭了喧闹不已的亚罗式锅炉发动机,随着宽波涌浪上下摇摆……鹦嘴鱼群在浮浪间游动,鲣鸟和鹈鹕在空中鸣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与平和……
与此同时,万里之遥外的铁血与波兰边境,坦克群正在火光与炮弹坑间冲锋,斯图卡正在长空之上发出尖利的咆哮……
两天之后,已经将波军赶过维斯瓦河的李斯特和直逼‘波兰走廊’的费多尔·冯·博克并未遵从那最后的通牒停下脚步。内心毫无波兰
于是三十年间德国第二次与英国反目,七十年间德国第三次与法国开战。
新的世界大战带来了新的血与火,新的泪与殇,新的牺牲与光荣,等等。然而到目前为止意大利还没有步入玛尔斯的领域。一方面是对阿比西尼亚的战争损失过大,另一方面,那位心宽体胖的总理大人似乎正像二十年前一样待价而沽。
看啊,德国的装甲兵只用了4天就全歼了波兰的‘波莫瑞’集团军!
看看我们的CV-29和M13菲亚特,能做到三号和四号那样吗?
哦哦,皇家海军的厌战在奥福克峡湾一举击沉了八艘Z驱!
吼吼,老女人欺负起驱逐舰还是老当益壮吗?
真夸张,法国佬居然在萨尔的泛滥区都构筑了由永备射击工事组成的支撑点!
好家伙,由这样的综合工事群组成的牢不可摧的马奇诺防线,会让德国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上帝,德国的A集团军越过了阿登森林!克莱斯特装甲集群推进至默兹河!荷兰和比利时投降了!色当沦陷了!索姆河被强渡了!法国陆军已经溃不成军啦!
……
……
……
作为德国在欧洲地区最大的盟友,基于1939年5月21日两国缔结的所谓“钢铁条约“,1940年6月10日,意大利对法国宣战。四天后,德国陆军第四十五步兵师兵不血刃地开进了‘艺术之都’巴黎。又四天之后,法国政府宣告停止抵抗。
于是乎帝国从隔岸观火变成了趁火打劫。从法兰克时代在两国之间数次易主恩怨纠葛的尼斯被收入囊中;总是散发着薰衣草和橄榄油芳香的蓝色海岸被收入囊中;数座产量丰厚的铝土矿被收入囊中。至于代价?不过就是第四集团军战死的六百人,冻伤致残的两千者和被俘的三千众罢了。
你不够冷静,不能判断形势,巴多格里奥元帅。我可以告诉你,一切都将在9月之前结束,我只需要几千名烈士,好让我以战胜者的身份坐到谈判桌前!
国家似乎在这场堪称灾难的军事冒险中吃得盆满钵满,再没有比这更矛盾的事情了。然而总理的胃口似乎还远未得到满足。
“新生的罗马帝国怎么能失去其思想发源地?”
陆军部开始谋划入侵希腊,进而鲸吞整个巴尔干半岛的宏大计划。将军和参谋们手舞足蹈,士兵和尉官们愁眉苦脸。前者把玩着兵棋脑补着可以占领多少土地,后者只是扛着老式步枪祈祷雅典不是下一个亚迪斯亚贝巴。
然而,仅仅是陆军一家独‘大’的局面很快就将终结,意大利的对手,也不仅仅是那些火药桶上的‘碎末’。须知,意大利在对法国宣战之时,已经与英国处在战争状态。换句话说,帝国海军的主要对手已经转变为了皇家海军。而当原本的假想敌,法国国家海军大西洋舰队的敦刻尔克级战列巡洋舰在‘弩炮行动’中一搁浅一出逃之后,意大利主力舰要面对的,就将是地中海舰队的伊丽莎白女王级和复仇级战列舰。
至少,利托里奥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终焉的“序曲”
1940年11月11日,塔兰托湾
像是曾经威尼斯共和国的前辈们一样,意大利的海上力量经常在这片水域出没。尽管依靠桨帆动力前行的加莱塞已经变成了由煤炭和燃油驱动的装甲舰,对手也从奥斯曼帝国招降的巴巴里海盗变成了同为正规军的存在。然而从心态上来说很难说这些虽然终日奔忙于舰岛廊桥之间,偶尔却也能就着镶着橙片的Prosecco起泡酒眺望远方的男人们与当年的威尼尔·卡纳雷或者马可·奎里尼(均为威尼斯共和国桨帆船时代著名海军将领)有什么不同。尤其是在近四个多月前的庞塔斯提洛海战(即卡拉布里亚海战)中,帝国海军仅依靠朱里奥·恺撒和加富尔伯爵两艘经过现代化改造的旧式战列舰就与皇家海军的厌战,马来亚及君权三艘战列舰和鹰号航空母舰战成了平手之后,这种情绪则愈发向1571年的10月8日迈进了。
此时黄昏已至,模糊而发黄的日头在海面上左右横跳。目力尽头只有白浪翻涌,耳力之极也只有水鸟鸣啼。
“il vento è mite e il sole è luminoso”(风和日丽)
一个哨塔的值班宪兵对路过的机要秘书如此搭讪道。
然而年轻的俊男靓女们不知道的是,以总司令伊尼戈·坎普奥尼为首的意大利海军高级将领此刻正焦头烂额。从6日开始,皇家海军的4艘战列舰和一艘航空母舰从亚历山大港启航后分别前往东部和南部海域护航当地的运输船队,而直布罗陀的H舰队也是大小动作不断。对此,海军情报局和SIM(秘密军事情报局)迷惑不已,然地中海上空的制空权并不在己方空军手中,海军又舍不得轻易派出手头宝贵的主力舰,结果导致各种各样的情报纷纷杂杂,熙熙攘攘 ,前后矛盾,错综复杂。最终使得帝国各情报机关始终无法察明法国佬的意图和当前的形势。
11月7日晚当得知直布罗陀的皇家舰队在向东运动,有3艘战列舰和1艘航空母舰已出港后,伊尼戈曾下令塔兰托港的撒丁主力舰准备出动,可第二天上午的空中侦察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11月8日中午,一架侦察机报告说望见一支明显包含有战列舰的大型舰队正经由兰佩杜萨岛向马耳他驶来,意大利海空军联合派出马尔坎托尼奥·布拉加丁和独角鲸两艘潜艇与25架SM79食雀鹰轰炸机前往搜寻,又是一无所获。
9日又是一团糟,各种情报层出不穷的堆在情报分析室的案头。经过一整天的争论,批评,推诿与谩骂之后,当天晚上只能得出结论,即皇家舰队下午时大致位于塔兰托以南约300海里处,正向亚历山大返航,而直布罗陀的H舰队当天中午就已经返航。
11月10日科伦蒂岛礁海岸观察哨的报告令塔兰托指挥部大吃一惊,据称有一支不明舰队已通过墨西拿海峡,正在横穿伊奥尼亚海。另一则情报则来源自驻雷焦卡拉布里亚的侦察机组传来报告说,在这支舰队不远处还有一支舰队正向西北方向行驶。
时间来到11月11日,当天上午侦察机组似乎发现了皇家海军的蛛丝马迹,然而之后港区机场几乎倾巢而出的食雀鹰但依然没能有所收获。
就在这样一团不明所以的迷雾笼罩之下,夜幕降临了,黑翳在撕破最后的温情后如铁幕般降下……
亚平宁拐角处的夜是静谧而婉转的,那些绿发,红发和紫发的女人们曲肱枕在微微起伏的‘床榻’上,做着静谧而婉转的梦,这其中以利托里奥的最为跌宕。
有些梦里她把三色旗插上了卡诺珀斯古城的遗迹,有些梦里她把讨厌的独裁者钉在了加普亚的十字架上,而有些梦境则显得尤为失真,她看见戴着尖顶大檐帽的俾斯麦拉着身着束腰晚礼服的胡德翩翩起舞,看见不认识的红发的贵妇人正给另一个紫发的家伙灌酒。而回过头来,一个头戴洁白喀秋莎的,身着荷叶边围裙的身影不知何时浮现在自己身后。她面带着微笑,她伸出手来,一切尽归于虚无。
时间是晚上10时50分。
血海惊涛
天上的众星群宿,都不发光;日头一出,就变黑暗,月亮也不放光。——《以赛亚书第13章第10节》
我将你扑灭的时候,要把天遮蔽,使众星昏暗,以密云遮掩太阳,月亮亦失色黯然。——《以西结书第32章第7节》
没有任何征兆的,漆黑的夜空突然间被数道璀璨夺目的‘光辉’所照亮。旋即一发发红色的弓矢升起而刺向这‘光辉’。枪炮齐鸣,人声鼎沸……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利托里奥有些不知所措,在一片朦胧之中看着从头顶略过的棕榈色蝙蝠,‘Attacco nemico(敌袭)’的尖锐警报在港区四处回荡。
利托里奥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弓矢’是部署在圣皮埃特罗岛和圣保罗岛上的防空阵地发射的105mm口径高射炮弹。而那些蝙蝠……
“那些敌机,是剑鱼鱼雷攻击机 ,是皇家佬!”
距离太近,舰上搭载的安萨尔多1938型90mm高射炮已经束手无策,尽管如此其用于近距防空的布莱达20mm机炮和8mm口径高射机枪还是倾泻着火力。
然而在这种毫无准备,猝不及防的生死时刻,意大利主力舰那孱弱的近程防空能力显露无遗。高炮来不及装填,机关炮炮体扭转的速度甚至跟不上两翼机的速度,而高射机枪则似乎只能扯开对方的蒙皮。
更糟糕的是,原本部署在格兰德港外围的87个拦阻气球因为连日的狂风暴雨摧残已经只剩下了27个,而参与攻击的鱼雷攻击机驾驶员,全部进行了长达一个半月的夜间超低空攻击强化训练。那些挂着皇家同心圆徽标的‘剑鱼’们,冒着如刺猬般张开的猩红的炮火攒射,灵巧的从气球的缝隙之间穿过,而后向皮克洛内港俯冲而去,其机翼破空声宛如骇人的镇魂曲。
此消彼长之下,最糟糕的情况如这场‘闹剧’般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23时2分,两架负责照明的僚机由南向北进入皮克洛港区上空,在140米的高度以800米为间隔再次投下了照明弹,顿时将整个港区照得如同白昼。随即一架剑鱼冒着密集的防空火力,从两个拦阻气球之间飞过,在超低空掠过防波堤之后向着加富尔伯爵投下了Mk.XII型空射鱼雷。在经过一阵难熬的等待后,鱼雷正中舰桥与炮塔之间的龙骨下方,洞穿了隔水仓并将舰舷炸出了一个大洞,水柱如动脉迸裂后的鲜血一般喷起十数米高。但同时,加富尔伯爵依然在拼命地战斗,舰上的高射炮一刻不停地对着那架鱼雷机飞机猛烈地开火,直到其中弹后坠入大海。
随即,早已不堪重负的舰体翻转,从一战传承至今,战功赫赫的前辈就这么陨落在利托里奥面前。
悲剧并未画上休止符,流星依然在坠落,老迈却凶猛异常的剑鱼依然在血染的长空中呼啸。
在翻滚不已的血与火当中,有人哀嚎,有人崩溃,然而更多的人依然坚持在战位上。利托里奥把满腔的怒火灌入高炮的炮管,然后用它来撕碎天幕。然而愤怒并不能改变双方技战术和硬件对比(至少是防空与低空突防的)上的巨大差距,即使弹幕层层张开,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吸引了更多的敌机罢了。多架剑鱼随即从四面八方扑来。其中一架以大角度俯冲,绕过拦阻气球,在900米距离投下了鱼雷;另一架则在以300米高度飞过防波堤后,不顾撒丁海军猛烈的防空炮火,一直冲到360米距离才投下鱼雷。,利托里奥眼睁睁的看着它从自己高耸的桅杆上掠过。随即,她看到在一片红黑相见中,两道白色的痕迹正一左一右地向自己袭来,那是空射鱼雷入水后划开的航迹啊。
如同撞到小腿的孩童,利托里奥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剧痛从神经末梢传来。就在下一秒,左右舷仿佛被同时命中一般剧烈的颤动。疼痛难忍,然而利托里奥并不打算认输。
空袭似乎在猝不及防之间终结了,正如它在猝不及防之间展开。剑鱼们轻描淡写地挥动机翼,仿佛在与告别的‘烟花’做‘含情脉脉’的‘告别’。在消失于视野中后,它们返程前往东南170英里外的‘母港’,留下一个燃烧而破碎的世界,而利托里奥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拜翁贝托·普列塞系统所赐,空射鱼雷尽管两面包夹却依然没能洞穿利托里奥的隔水仓,因此,在紧张地抢修之余,她仍有几分时间来左右环顾,这燃烧而破碎的世界。
“你们这群只知道偷袭的懦夫,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的一决高下啊!”左边是卡约·杜伊里奥悲愤的咆哮,在此之前她右舷一号弹药舱和二号弹药舱之间被炸开了一个长11米,宽7米的大口子,海水从缺口猛灌入弹药舱,这艘安德烈亚·多里亚级战列舰不得不抢滩搁浅以避免坐沉的命运。
右边,早已沉入混浊海水的加富尔似乎死不瞑目,一股凶猛卓绝的黑烟顶破浪涛冲出海面,那是怨恨,痛苦与不甘……
一切都在破碎,一切都在下沉……
何须直探地底,炼狱即在此间。
看着这一切,听着爆炸,呻吟和钢铁断裂时刺耳的摩擦,绿发的女骑士喃喃自语道:
“耶和华说、所多玛和蛾摩拉的罪恶甚重、声闻于我”
于是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耶和华那里、降与所多玛和蛾摩拉。
把那些城、和全平原、并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
曾以为自己是耀武扬威的米迦勒,到头来原来是堕天的路西法吗?
不知不觉间警报声再次大作于烧的通红的港区,那些执权柄的天使从天而降,而利托里奥则张开双臂,打算就此迎接自己,与意大利海军的终末……
长夜漫漫
这次海战中,就舰艇的数量和吨位而言,意大利海军其实要显著强于其对手。塔兰托海军基地是意大利海军插入地中海的尖刀,在这里停泊了前者近一半的海军主力,共计6艘战列舰、8艘重巡洋舰、12艘轻巡洋舰、61艘驱逐舰、4艘护卫舰、105艘潜艇、8艘高速鱼雷艇以及其他舰艇十余艘。为预防皇家海军可能的攻击,意大利陆海军还对塔兰托港采取了严密的防御措施以保卫港口及驻泊舰艇的安全。港区配置了21个装备有105毫米火炮的炮兵连,其中13个炮兵连驻岸上阵地,8个连置于浮动筏上;84挺重机枪和109挺轻机枪配置在港口,防御海军陆战队登陆袭击;港外沿水域布设了4,200米的防水雷网,在舰艇停泊处还布设了近距防雷网,以防敌潜艇偷袭;在港区空域布设了90个拦阻气球,地面大约有300门各式高射炮,与军舰上的防空火力构成了一道立体防护墙,如此防卫不可谓不固若金汤(重说的内容)。
然而在1940年11月11日的不眠之夜,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仅仅依靠一艘装甲航母和21架老式双翼鱼雷攻击机,就取得了击沉、击伤战列舰3艘、巡洋舰2艘、驱逐舰2艘的辉煌战果,更是从此逐渐如霍雷肖·纳尔逊般重夺地中海制海权。究其原因,意大利三军的怠惰与轻慢是最直接的诱因。空军的侦查手段低劣而漫不经心,完全摸不清皇家海军的去向;海军对海军航空兵的威力有所了解却依然缺乏系统性认知。
而驻扎在外港的陆军则完全没有预料到英军会发动空袭,倦怠中的撒丁防空军没有经过夜战的训练,捕捉不到目标,在防空阵地火力齐发的情况下仅仅击落了两架敌机,致使己方舰船损失惨重。甚至在皇家海军的第一波飞机离开之后,高射炮仍在漫无目标地射击。我都不知道这是在架谁
总而言之,意大利相较于英国,其海军传统,经验与技战术皆相去甚远。而这些传承与配合,并不是仅仅依靠几艘现代化战舰或是一腔孤勇所能扭转的。
一群自16世纪以来就一直是铁砧的人,不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成为铁锤。”——贝尼托·阿米尔卡雷·安德烈亚·墨索里尼
而经过大败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意大利海军,在垂头丧气之余,还得在今后的岁月承受更多的挫折。
1941年3月28日,马塔潘角海战。扎达尔、波拉和里耶卡号三艘重巡洋舰及阿尔菲耶里号和卡尔杜奇号两艘驱逐舰战殒,旗舰维托里奥·维内托战列舰遭重创,包括一名海军中将在内的2,303名海军水手阵亡。
皇家海军仅仅损失一架大青花鱼鱼雷攻击机及其三名机组人员。
1941年12月13日,邦角海战。阿尔贝里科·达·巴比亚诺号及阿尔贝托·迪·朱萨诺号两艘轻巡洋舰战殒,另一位海军中将及超过九百名随舰士兵阵亡。
皇家海军无一损失。
到了1942年,整个东地中海的制海权完全易主,而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的实力与日俱增……
节节败退,败中求胜,百中无一。
意大利从亚历山大港“转进”到伯罗奔尼撒,又从伯罗奔尼撒溃败到雷焦卡拉布里亚。时间就这样无情地来到了1943年。
战况在急转而下:在东线,苏联虽然伤亡惨重但依然最终相继获得了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和库尔斯克会战的胜利,德国中央集团军群已经彻底丧失了战略主动权而转入战略防御态势;在北非,拥有数倍于彼之兵力和补给的蒙哥马利终于在阿拉曼逮住了‘沙漠之狐’的狐狸尾巴,得不到足够支援的埃尔温·隆美尔只能选择不断向地中海撤退,而意大利陆军……不说了都是泪;遥远的太平洋,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即将以美国的胜利而告终,日本为保卫瓜岛付出了近两万人伤亡,二十多艘各型舰艇,八百多架战机的代价,依然无法阻止一队队陆军四等人和一辆辆M4A2向瓜岛纵深挺进……
对德国海军而言也是如此,曾经无往不利,令皇家和美国之间海运几近崩溃,击沉搭载着上百万吨物资的运输船的‘狼群战术’因为大量白鹰吉普航母(护航航母)和驱逐舰的服役以及皇家新型声呐的诞生而开始走向破产;曾经创下以一敌二击沉胡德女士的短暂神话的宰相大人早在1941年就在半个皇家海军的围剿之下沉没于北大西洋;宰相的妹妹,曾经的第二帝国海军元帅被困于寒冷的极圈,仿佛背负着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之名的诅咒那般即将沦为与公海舰队相似的‘存在舰队’。
无论在哪个战场,轴心国一方已是颓势尽显,而它们的对手,那湛蓝的苍鹰,那猩红的巨熊,甚至还未完全觉醒。没错,明眼人应该都能意识到,战争的天平已然倾斜。
那么,撒意大利海军,该何去何从?
那么,利托里奥·维内托级战列舰二号舰——利托里奥,该何去何从?
黎明终至
1943年7月10日凌晨3时45分,整个西西里岛南麓从马尔萨拉到锡拉库撒四处战火纷飞。面对着蒙哥马利的英国第8集团军和乔治·史密斯·巴顿将军的美国第7集团军,留守的德国及意大利的摩托化步兵满脸尘土的栽倒在战壕中,分不清脸上的灰烬究竟是战列舰的主炮,坦克的履带还是轰炸机的抛投所掀起的。
7月25日,南疆军事战败的消息开始在罗马掀起剧烈的政治风暴。无论此前海军有多少吨钢铁被皇家佬送去海底喂鱼,陆军有多少壮丁在北非吃上了斯帕姆,意大利的民众似乎都能容忍下去,毕竟当年某人上台时曾这么对黑衫党如此承诺过。
Gloria è dall'altra parte, la vittoria è domani.(荣光皆在彼岸,胜利定在明朝)
然而历经无数让步与牺牲,换来的却是本土开始‘沦陷’的消息。愤怒的市民们开始坐不住了。几千年之间他们曾先后让高傲的塔克文,嗜血的尼禄和之后许许多多不称职的统治者从哈德良宫的王座上滚蛋,这一次该轮到Mussolini了。在被帝国的国王维托里奥·埃曼努尔三世要求辞职之后,曾经紧紧把握权柄的‘火车轨道工’遭到监禁,与此同时曾一度隐藏在前者宽大体型阴影之中的巴多格里奥元帅走马上任。
就任之后 ,面对着身前步步紧逼的盟军和背后实力依然强大的德国,巴多格里奥将‘两颗鸡蛋上跳舞’的意大利传统艺能表演的淋漓尽致。新的军事独裁政权一面下令“同德国保持联盟,继续为神圣轴心而作战”,一面就退出战争的条件同美国和英国开始谈判。而与此同时法西斯党魁的被监禁,成了国内反法西斯力量行动的信号,强大的罢工浪潮席卷意大利北部的各大工业区。
从8月5日开始,巴多格里奥的代表就开始与盟国在‘沦陷’(被解放)了的西西里岛秘密谈判停战条件。新政权希望盟军能在拉蒂纳登陆,并派遣空降部队和平接受罗马城。然而德国陆军又岂会让意大利像上一次那样轻易地临阵倒戈。
元首:气死额嘞!that is why I 悲愤!通通喂斯大林!
从8月初开始,埃尔温·隆美尔率领精锐的装甲部队越过阿尔卑斯边境进入意大利北部,以支援驻守在南部的阿尔贝特·凯塞林元帅的8个兵师。在此过程之中,有十余万意大利官兵被德国军解除武装,更有不少意大利中下级军官遭到逮捕甚至是处决。
然而须知,天命不可违,正义不可挡。
1943年8月31日,盟军以最后通牒的方式向意大利下达了停战要求:全部武装部队立即无条件投降;要么接受,要么再战。
9月3日,巴多格里奥政府代表在盟军起草的停战协定上签字,意大利正式向盟军投降。9月8日傍晚6点30分,艾森豪威尔总统在广播中宣布停战。1个半小时之后,巴格多里奥也对尚处在懵懂状态下的国民宣读了停战宣言。此时,反应过来而恼羞成怒地德国党卫军开始包围罗马。巴多格里奥旋即带着王室成员和内阁阁员,分乘5辆菲亚特汽车,连夜逃出罗马,奔向亚得里亚海海岸,然后乘上2艘盟军在此秘密准备的的快艇逃到了南方。10月13日,巴格多利奥政府正式退出轴心国,向德国宣战。同日,英国,美国与苏联三国政府也发表宣言,承认意大利新政府为共同作战的同盟国阵营一方。
一切苦难都结束了吗?也许吧,但对利托里奥而言,并没有……
黎明前的最后黑暗
伴随着法西斯政权在亚平宁半岛的一退千里,一个生死攸关的选项摆在了屡战屡败的意大利海军面前。此前的6月23日至24日晚间,利托里奥·维内托级战列舰三号舰罗马号在拉斯佩齐亚遭遇两枚炸弹的轰炸后受损,不得已前往热那亚了完成修复工作,于8月9日才再次返回拉斯佩齐亚归队。就在部分陆军和空军做着让出阵地,机场卸甲归田的美梦时,海军全体却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
实际上, 面对满目疮痍的现状,面对侵略者,面对“解放”者,几乎所有的原意大利海军人员都要在此时做出抉择,因为他们清楚当下才是真正的决战时刻。
法国的惨痛先例就摆在面前,天平的一头是自己的生命与心爱的战舰,天平的另一头则是祖国的荣耀和正义的加护,卡洛·贝加米尼上将和他的手下依然坚守着那份信念。
这位出生于圣费利切苏尔帕纳罗的经验丰富的老将曾准备遵照一位对停战协议尚不知情的上级指示,与盟军舰队在第勒尼安海域展开最后的决战,还确信“德国的空中支援力量将保障我们和皇家佬决一死战”。
然而戏剧性的是,这次谈话发生于7日下午1时30分,五个小时后,停战协议正式公布于世界。
意大利新政府已经要求停战……对英国和美国的敌意已经消除……新政府将会用武装力量维护这个关系。
这位上级当即通知了贝加米尼上将,此刻后者他惊讶地得知,此时的海军基层们正试图效仿当年的公海舰队及土伦港的维希海军自沉己方船只。
“no!(不)”他如此命令他们,“Abidy by l'accordo di armistizio(遵照停战协议)”
这一刻对于所有的基层舰长来说无疑是十分耻辱的。于是他再次召集了他们。可以看出他的脸色并不好,在场的其他人当然也是。所有的情绪,荒谬、惊讶、失望、愤怒或是痛苦交织在一起,涂抹着绝望与不甘交织的画面。原本士气曾一度高昂,现在却再次跌入谷底。
而这时的上将则提出,“服从指令”是比“杀身成仁”更高尚也更负责任的军事道德,与其把剩下的全部家底或飞蛾扑火或自废武功地挥霍一空,这些战舰和这些水手都应有一个更好的归宿。战后的新意大利海军,依然需要他们的传承。
不义的纷争或许已经终止,但生活和国际关系仍将继续。
“告诉你们的水手们,他们会用一种宽容的态度去接受这个巨大的牺牲……准备迎接一切潜在的敌人,现在,国家需要他们,意大利的国旗会高高飘扬在风中。”他继续说道,“人类历史中最重要的……不是要达成某一个目的,而是无论付出多少,都会去完成使命的意识。对你们的水手们说,他们会在接下来的危险任务中服从指挥。”
他决定率领港内残存的战舰出发前往盟军控制海域,而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与牺牲精神。
水手们意外的都服从了,一支由三艘战列舰、六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和四艘鱼雷艇组成的“庞大”舰队准备拔锚启航。与这个悲壮的场景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拉斯佩齐亚的港口此时却被无数信号弹、信号灯照亮,大街小巷的人们如同在狂欢节中庆祝一般!这些人群带着天真和幼稚,将悲伤和羞耻全部抛于脑后!
此时已经改名为‘Sardegna’(撒丁)的女人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她回想起六年前,正是这样的的人群目送着她以略带蹒跚的步伐迈入的狂欢的海洋。人们为帝国最新锐的战列舰欣喜若狂,全然不知之后六年将会上演的无数屈辱与血泪交织的悲剧。
闭上双眼,全然不顾及翡色长发在狂风之中乱舞;沉默许久,也只能缓缓吐出一句:
‘E'ora di finire.’(该结束了)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因随后巴格多里奥将军的广播而疯狂的岸上民众,他们并不知道最糟糕的事情还没有到来。
9日深夜2时25分,趁着漆黑的夜色,这支训练有素的舰队缓缓驶离港口,每一艘舰艇,每一个水手都确信这将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6时30分左右,他们已经顺利到达法国科西嘉岛北部海域,并在那里和第八巡洋舰中队会合。三艘战列舰随即由两支巡洋舰中队、两支驱逐舰中队护航,经由科西嘉岛以西的海域驶向西南方向的马达莱纳岛。大约10时15分左右,舰队发现了上方盘旋的皇家海军侦察机,几分钟后该机选择飞离,全舰队上下仿佛得到庇护般松了口气。然而10时30分左右,又发现了新的空中单位。而这架侦察机,并不是刚才的GAL38舰队侦察机,而是Fw 189鸮鹰……
中午12时左右,舰队即将抵达目的地。此刻有六艘驱逐舰航行在舰队的前方,剩余的驱逐舰以战列舰为中心航行在两侧。然而最高指挥部突然宣布德国的空降兵部队已经了占领马达莱纳。舰队在14时45分立即调转航向。
而这就是悲剧的开始,终焉的序曲已经开始悠悠扬扬的奏响!
很快,舰队最右端的航海家级尼科洛索·达雷科号驱逐舰就发现了正在像他们飞来的德国轰炸机群,于是立即拉响了空袭预警,时间是15时10分。而此时的道尼尔DO.217轰炸机已经准备在4000米的高空向下投掷炸弹!
又是赤色弹幕撕破苍穹,又是张开双翼的猛禽高空盘旋,这一切也似曾相识。然而唯二不同的是,曾经短暂庇护过他们的,此刻却抽刃向他们袭来;另外,这鹰的利爪,也远比剑鱼的喙来的锋利许多。
15时42分,一枚弗里茨X制导炸弹命中了排在舰队三艘主力舰最前方的罗马号。顿时全舰上下变得一片狼藉。炸弹击中了381MM主炮后方的中心位置,穿透了高射炮台,最终在5号和6号锅炉房之间爆炸,尽管损伤可谓非常严重,但幸运的是仅仅会降低航速,还不至于无法挽回。然而15时52分,第二支德国轰炸机群抵达,行动迟缓的罗马号几乎沦为了活靶子,尽管全舰队的防空火力都集中在其上空,还是有一枚同类型的炸弹被投放,随即精准而不可阻挡地洞穿了司令塔和主炮之间的甲板,在撞碎了涡轮电机连同舰首下方的弹药隔舱后爆炸。
这是致命伤,弹药库发生了局部的殉爆,大火开始在船上蔓延,司令塔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烈焰吞噬,甚至直接蒸发殆尽……炸弹撕裂了船身,船体的稳定性和浮力严重受损,沿着破碎的洞口,巨量的海水开始淹没罗马号。
看样子任何试图拯救这艘船的行为都是徒劳了。慢慢的,无法阻止的……船身越来越倾斜,使得排水作业举步维艰。
水花四溅,枪炮齐鸣,此刻利托里奥·维内托正将奄奄一息的妹妹抱紧在怀中泣不成声,而身后浑身浴血的“撒丁”,则透过悲痛与对天上的家伙的恨意看到了沉重而又不可阻挡的存在。
海水正缓慢而坚定地从舰首灌到舰尾,这不正是原帝国海军原本面对着远比自己强大的敌手时的命运吗?
终于,在彻底失去稳定性后罗马缓缓下得沉了。在沉入海底之前从舰尾跳入海里的幸存者有596人,之后因为烧伤、截肢的有26人。共计全舰上下1260人死亡或是下落不明。
这艘绮丽的船,贝加米尼上将,舰长,水手们……悲剧到此为止了。由于之前爆炸产生的巨大威力,导致船体结构向下坍塌,在完全沉入海底之前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尘归尘土归土,罗马回归于曾经哺育出历史的温暖海床,带着惋惜,错愕,和几分平和?
“撒丁”分明看见,妹妹咽气前的眼神中,不再是如加富尔伯爵那般纯粹的恨意,而是夹杂了许多,似乎什么东西得到了拯救般的释怀。
是断成两截的她自己吗?是这支残破不堪的海军吗?也许,是这个可怜,可笑又可敬的国家吧。
随后的混乱余波当中,原意大利海军中有如安东尼奥·达·诺利和乌戈里诺·维瓦尔迪为躲避铁血岸防炮攻击而触雷沉没般战殒者;有如尼科洛·泽诺在拉斯佩齐亚自沉者;也有如安东尼奥·皮加费塔般为铁血所俘并最终为盟军所击沉者。而“撒丁”,则坚定的站在了盟军这一边。
正如自己的新名字那般,此刻的她已决心不为一人独裁,而为一国之民而战。所以她坦然接受了停战协定,离开故土远走他乡:所以哪怕德国空军近乎疯狂的黑科技阻击,哪怕与姊妹生离死别自己亦身负重创,也再没有回头。
因为她清楚,只有接受正义的审判,撒丁,不是帝国,而是共和国才能以正确的姿态重生。
“撒丁”随后先被关押在马耳他首都瓦莱塔,随后又抵达了曾一度心心念念着的埃及苏伊士运河……远离战场的她不断地回忆和思考,而在战场上时间还在残酷而又坚定而不可阻挡地流动。
1945年4月27日,墨索里尼在逃往铁血的途中为当地游击队所逮捕,次日于科莫省的梅泽格拉被枪决。
4月30日下午3点30分,希特勒于总理府饮弹身亡。5月7日夜,卡尔·邓尼茨宣布德意志第三帝国无条件投降。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
尘归尘,土归土,天使抵天境,恶魔堕地牢。
当1947年后她终于被授权同意返回故土时,战争早已结束。而她也成为了《撒丁和平条约》的其中一项作为战争赔偿如德国的萨沃伊亲王和日本的鲨那般交予美国,并于次年除藉,随后被拆解。
值得一提的是,“撒丁”被拆除后得来的近4万吨优质钢材,全部投入到了满目疮痍地意大利共和国西北工业区的重建工程之中,其中就包括她第一次睁眼和下水的热那亚。也许这对曾经纵横地中海的她来说,是一种最安心和快乐的归宿。
无论是列斯特通心粉的烟熏香氛,蒙达辛诺干红的浓厚甘醇,还是罗马的尊荣与光辉,想比会长久与之相随吧。
利托里奥·维内托级战列舰二号舰,‘撒丁’,曾经的利托里奥。她究竟带来过什么,又留下了什么?伟大的翁贝托·普列塞世防鱼雷隔舱设计?海军港口一定要防备航空兵低空突防的深刻教训?从龙之臣的人生智慧?都对,却也不尽然。